华伦大步跨进厨房,娃娃朝他转过小脸来,只见他满脸涂着蛋黄,两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然后咧开吻巴笑开了。华伦吻了他。“他真香。每回我出门他就长高半英尺。来吧,小家伙。”
“你把他带到哪儿?”
飞行员给儿子擦了脸,抱了他走进婴儿室放到一张有栏杆的小床上,递给他一只玩具熊。
“亲亲,听着,”杰妮丝跟在他后面,低声低气说。“拜伦随时都会闯出来,找鸡蛋和咖啡——”
他伸出一条有力的胳臂,勾住她的腰肢,把她带进卧室,随手悄悄锁上房门。
她俯卧在床上,光着身子,似睡非睡的,忽听得嚓的一下划火柴的声音,不由睁开眼,眼皮沉重,眼神暗淡,淘气地瞅着她丈夫。只见他已在床上坐了起来。“说真的,”她说,出人意外地声音粗得象男人,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太阳在华伦紫铜色的胸膛上洒下一抹抹金光,他烟卷里喷出的烟在阳光下蓝雾缭绕。
“我说,你是个海员的妻子。”
“天呐。可不要是个环绕地球的麦哲伦手下的海员。”
“琴,我听见拜伦在走动了。”
“哎呀,不要紧,咖啡早煮好了。我看他找得到的。”
他声音有点粗哑地说:“我爱你。”她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看着他。他大口大口抽着烟,喷出一大团灰蒙蒙的烟云。“最近这一回,真是次操练。就是说,白跑了一的。两艘航空母舰组成一支特混舰队,轰隆隆地开了三千五百英里路程,赶到珊瑚海,又赶回来,迟到了三天,没赶上这场海战。如果我们及时赶到,就可以揍垮日本人,不致损失‘列克斯号’了。‘约克敦号’也受了重创。开了六千英里路程,落得一场空。海尔赛还算走运,用不着他来付石油帐。”
杰妮丝说:“现在人家在酝酿什么呀?你知道吗?”
“哦,你听到小道新闻了。总有什么重要大事,这错不了。我们在两天内又要出动了。”
“两天!”
“是啊,后勤人员日日夜夜都在为舰艇补充燃料给养。”他打了个哈欠,伸出一条酱色的胳膊搂住她。“这次战斗行动一定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们那七千英里路程一路上光是搞巡逻,宝贝儿。巡逻啊,巡逻!飞出去两百英里,飞回来两百英里,一连几小时,一连几天,在云层上,在海面上空轰隆隆飞着。除了鲸鱼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有不少闲工夫可以好好想想。我寻思时间越来越宝贵,我不应当再这样混下去,害你伤心。 过去我太叫你伤心啦。我很抱歉。再也不啦。好不好?我要洗个淋浴,跟勃拉尼聊聊。他气色怎么样?”
“哦,哦,有点憔悴,有点消瘦。”杰妮丝听到他仟悔的话,高兴得目瞪口呆,拼命把声音放得跟他一样随便。“一脸浓密的红胡子,就和爹跟我们说的一样。”她摸摸他的脸。“我不知你留了胡子是怎么副长相?”
“不行!长出来会是夹白的。去他娘的。得了,爹见了勃拉尼包管高兴,随他胡子拉茬什么的。‘诺思安普敦号’跟在我们后边进港的。”
“拜伦说‘乌贼号’干掉了两艘日本船。”
“哦,这下爹听了可够乐的啦!”
帕格。亨利在“诺思安普敦号”舰桥上向阳的一侧,指挥手下在强劲有力的落潮中朝浮简靠去,他看见斯普鲁恩斯在下面主甲板上踱来踱去。那条等着送他们到“企业号”去的专用汽艇停靠在舰边,原来海军少将要到“企业号”上去拜见海尔赛。接着他们要走五英里路,到华伦家去。这是他们的老规矩了。浑身打湿的水兵们正在下面颠簸不停的浮筒上使劲摆弄着粗大的锚链上的钩环,帕格正在同格里格海军中校商谈有些要船坞检修的项目急需在再次出海之前完成。上回白白赶到珊瑚海一趟,弹药库里还是贮藏充足,粮食和燃料可不足了。经过七千英里的高速行驶,四十八小时内就要掉转头去!太平洋准保马上要大闹一场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帕格。亨利心里可没谱。
“企业号”泊在港内时,通常总显得凄凉、冷清;舰上的铁鸟在拂晓前就在港外一百英里处起飞了,如今只剩下一个空鸟巢。不过这回舰上缺乏生气的样子看了使人害怕:斯普鲁恩斯的专用汽艇开近时没有呜笛;没有扩音喇叭召唤舰上人员到通道列队,举行仪式;舷梯上空无一人,连值班军官也看不见。在洞窟似的机库甲板上,有一股鬼船上的阴森气氛。海军中将的通信副官一路小跑,向他们奔来,隆隆隆的脚步声在空洞洞的钢铁机库里发出回响。通信副官不拘礼仪地握住雷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