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阁臣们叫来商量,宋应星率先说道:“有新机器是好事,但这种新机器,会让妇人无纱可纺。而今,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有大量妇人纺纱换钱。一旦锭翼广泛运用于工厂,升斗小民的家里,肯定岁入锐减啊。臣……实在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茂生说:“臣也不知如何看待此事,纺纱机本就数次改进过了,远远强于妇人手工纺织。这次的新机器,居然又成倍提升效率,这让无数织妇如何应对?”
朱舜水则说:“压是压不住的。有了更好的机器,总不可能拦着不让商贾使用。”
其他阁臣发言,都在讨论新机器,完全没有谈及出兵印度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兵者,国之大事,朝廷用兵都慎之又慎,哪能被几个商贾怂恿就跨海打仗?
赵瀚说道:“万事不可因噎废食,既然有更好的机器出现,那就让商贾去使用吧。至于不能再纺纱赚钱的妇人,只能再去找别的营生。城里的妇人,可以去做帮佣,乡下的妇人,可以多养几只鸡。等工厂变多了,更多的妇人也可去工厂做织工。”
也只能这么想,否则还能怎么办?
唯一庆幸的是,小农经济的崩溃,是一个长期过程,不会因为棉纺织业发展就立马完蛋(近代中国,小农经济迅速崩溃,那是受到成熟的西方工业冲击)。而且,农民普遍分田,少了纺纱收入也还能凑合。随着城市的日趋繁荣,城里的妇女无法纺纱,也可以去做其他工作。
陈茂生突然说:“陛下,与其去想更远的事情,不如先把面前的事情处理了。去年清理江苏田政,吴县出了两个大案,都是因为煤矿而引发的。煤炭当与盐铁一般,由朝廷指定专营,且必须课以煤炭重税。”
“须当如此。”赵瀚点头说。
中国纺织业集中于江南,而江南纺织业,又集中于环太湖地带。
好巧不巧,太湖中心的西山岛,就发现了大量煤矿。太湖边上的一些地方,也陆陆续续发现煤矿。这些地方所产的煤炭,能够通过便捷的水道,迅速运往江南各地纺织厂。
甚至在江阴境内(张家港),也发现了煤矿,矿址挨着长江不远。
费纯说道:“臣听闻,前朝的北京人,全靠煤炭取暖煮饭。若是对煤炭课以重税,恐怕一些地方的百姓,连煮饭用的煤炭都烧不起了。”
袁允龙说:“北京属于特例,当时北京人口过百万,周边的树木都被砍光了,只能去西山挖煤运到城里代替柴禾。而今,整个北平府都没剩多少人,郊外的树木已经生长起来,就连北京城里的百姓,都是买樵夫砍来的柴禾。”
费纯摇头:“不止北京,全国各地,有很多百姓都以煤炭生火煮饭,冬天也要靠煤炭来生火取暖。”
这是实话,嘉靖年间的《新开煤矿记》,就有“草木鲜少,故北方之火用煤”。
北方的几大铁厂,几乎全部采用煤矿冶铁,导致北方铁厂制造出的火铳,造出来往往带有大量气孔,打着打着火铳的枪管就炸了。
而南方,在某些实干派官员的引导下,城市居民也有很多使用煤炭。
《新开煤矿记》的主要内容,就是记载四川马湖府(屏山),知府完素带领百姓勘探煤矿,又教百姓如何使用煤炉子,城中居民纷纷改用煤炭生火。
这是个关乎民生的大问题,不能一刀切的征收煤炭重税。
赵瀚仔细思考之后,说道:“江苏、山东、安徽、江西、浙江,这五省的煤炭征收重税,其余省份照旧。”
碍于落后的交通技术,北方煤炭很难运到南方,就算运过来了也得不偿失。
山东属于最主要的产棉大省,而且山东棉花最为优质。
这几年,山东棉纺织业也在发展,特别是蒸汽机出现之后。不但山东棉纺业发展迅速,就连徐州也繁荣起来。因为徐州有大型煤矿,距离山东又近,购买山东棉花,运到徐州之后,就能使用当地的煤炭开动机器。
顺便一提,大同中国的银元铸造,早在好几年前,就从水力改成了蒸汽动力。
君臣反复讨论,始终没有谈到出兵印度的事情。
就算真的要出兵,也先晾个一年半载再说,不能骄惯着那些商贾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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