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淡淡道:“我本失怙失恃之人,知道此等命运有多苦楚,所以不愿世人如我一般。莫说远亲也是亲,即便是寻常路人,能有助益,我也会直言相告。”
黛玉闻言一滞,认真打量了贾蔷稍许,见他面色和态度平平,似果真只是将她当做寻常一路人的模样……
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果真?”
倒不是希望贾蔷高看她一眼,只是打小至今,谁对她都高看眼,都让她三分。
如今出现个只拿她当寻常人的,她心里反而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新奇……
贾蔷淡淡看她一眼,默然不语。
黛玉便当了真,心里虽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轻松下来。
她是讲道理的,贾蔷毕竟算是成了年的男子,若果真抱有别的心思,她反倒不好说话了。且人家自己也说了,大家是出了五服的远亲。
不过如今人家既然分的清清白白,她也就不需再防范太甚,显得小家子气,况且,人家还为她的事操心……
念及此,不愿凭白落人人情的黛玉竟反过来细声劝道:“你虽苦过,如今也是苦尽甘来。有太上皇和皇上给你做靠山,你如今威风的紧。不过……”
贾蔷闻言有些震惊莫名,不明白好端端的,黛玉说这些作甚,好奇问道:“不过什么?”
黛玉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她漆黑的瞳眸看着贾蔷,细声道:“你方才说有意与我透露西洋番医之事,我承你的情,所以也劝你一回……俗话说,刚过易折。自古以来,锋芒毕露之人,鲜有善果者。我知你不易,也认同你宁死不受屈辱的烈性。可在家里将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都得罪尽了,太上皇在时尚好,可万一到了不忍言之日……你怎么办哪?你始终为贾家子弟啊,孝道大于天,你……”
望向贾蔷的目光里,满是同情哀悯……
实是以她之聪慧灵秀,都想不出太上皇大行后,贾蔷的生机在于何处。
一旦太上皇驾崩,贾家从上到下,有太多法子整治于他。
然而贾蔷闻言,却轻笑了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突然同他说这些话,只是不愿欠他人情,倒也恩怨分明。
念及此,他看向黛玉的目光里多了分真诚,少了些套路……
心中升起许多感叹来:算起来,他已经和红楼里最出众的两个金钗有过稍许交集,他以为此二姝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宝钗温柔端庄,行事有章法,面面俱到。
对人虽然热情周到也大方,实则极有分寸。
世上杂事万千,可宝钗却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肯多出一分不该出的心思,恪守身份礼数。
这并非是坏事,若世上人皆如此,当可天下大同。
俗话说的好:逢人不说是非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黛玉则不同,表面上颇为孤冷小气,小毒舌犀利,但内心实有七分暖色。
对她好的人,她总不会白受人情,愿意为人分忧几许。
黛玉今日这番话,显然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
或许,这就是黛玉多思少眠,身子瘦弱多病,而宝钗心宽量宏,丰美端庄的缘由……
贾蔷想了想后,同黛玉道:“林姑姑,你所虑之事,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你并未考虑周全一事,也小瞧了一人。”
黛玉冷笑道:“小瞧了一人,自然是小瞧了蔷哥儿你,那思虑不周全之事……我倒想问问,何处思虑不周。”
她柳眉如烟,星眸似有晨露氤氲其上,与之对视,仿佛总能看到心里。
不过,贾蔷看着她这幅傲娇好强的小模样,又忍不住轻笑了声,让黛玉面色微起飞霞之余,也见薄恼,他忙正色道:“林姑姑说的在理,如今我的确沾着太上皇的光,别无长处。可我贾蔷又非贾家那起子躺在祖宗余荫功劳里坐吃山空之辈,我每一天都在成长壮大自己。总有一日,可以不靠别人,只凭自己的手段,就让那些想害我的人知道我是谁。而这一日,应该不会太晚。
至于何处思虑不周……呵,林姑姑,天下之大,远非一个贾家能一手遮天。若在开国之初,四王八公威震天下时,我这般做,这会儿骨头大概已经凉了。可如今几代人过去,贾家现在虽仍有祖宗余荫在,可相比当初,却早已日薄西山,后继无人。这样的一个家族,我不去对付他们,他们都自去烧高香吧。就凭他们,也想让我送命?不知死活!”
贾蔷说话间,黛玉一双恍若星辰的明眸一直盯着他看,待他说罢,还是失神的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