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何相,本官不是不知,是本不愿多言,只为了保全阁臣的体面。既然眼下你追问本官太上皇为何赐一黄口小儿冠‘良臣’为表字,本官可以告诉你,那便是因为,贾蔷小儿于醉仙楼说出心腹之言后,即便暗流激荡,骂其佞幸之人不计其数,然这少年,却从未改口,始终如一!即便他年幼无知,就凭这一份忠孝之心和担当,太上皇赐其良臣二字,纵荣宠过甚,亦可理解。”
此言一出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人都黑下脸来。
彼其娘兮,这叫什么话?
贾家黄口孺子从未改口,始终如一,那他们三位军机大臣就没这份忠孝之心,没这份担当了吗?!
照韩彬之意,太上皇说贾蔷是良臣,是始终如一的忠臣,那么他们就是奸臣贰臣了不成?
韩彬这分明是在取笑他们,太上皇在位时,他们趋奉太上皇,如今隆安天子在位,他们就改换门庭,投了隆安天子。
不当人子!!
首席军机大臣荆朝云侧过身来,虽已年过七旬,须发皆白,但身量依旧高大,他近乎俯视的看着韩彬,颇有力度的低沉声音缓缓问道:“韩大人清名誉海内,仕宦三十载,本心如一,本官敬之佩之,比我等尸位素餐之辈,强得多。本想待你入阁后,我等老朽废物再将公务移交给你,不过既然何大人今日便要我等一个交代,本官给你便是。”
听闻此言,龙椅上的隆安帝和殿内韩彬都变了脸色,一时间难看之极。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一步以退为进,顿时翻转局面,让韩彬处于咄咄逼人的劣势。
隆安帝眼眸微眯,看向这位历三朝辅二主的军机老臣,在他不出手的情况下,朝野上下,谁还能与其抗衡?
可是,他又万万不能出手。
因为太上皇出手后,他但凡有一丝违逆之势,必将造成惊天撼地的后果。
甚至,会影响到他帝位之根本!
所以,隆安帝只能作壁上观,看着他心中给予厚望的爱臣,被一群活成人精的大臣围攻。
可恼!
可恨!!
荆朝云侧着半身,说完话后,似一直在等龙椅上那位至尊的反应,然而一直未等到,虽在他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失望……
他干脆再转半边,正面面对韩彬,声音轻漠道:“我等景初老臣,当日辅佐太上皇施以‘新法’,希冀推行天下,以促天下富户花销银两,如此一来,则可使万民不再饱受银贵钱贱之苦。不想,最终功败垂成。然本官至今依旧以为,管子之策,并非一无是处。上皇之心,亦是眷爱亿万黎庶之心。却不知韩大人以为,此策如何?”
金銮殿上,一片宁寂,文武百官都将目光投在了韩彬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贾蔷是忠是奸”之争了,而是隆安朝未来的执政大道之争了。
是仍如景初朝那般,吏治宽泛,打着促富户用银之意,奢靡花销,还是如这五年来,隆安帝渐渐收拢口子,清理吏治,打压奢靡之风?
放在贾蔷前世,川金毛若不大骂奥黑,又怎么废除旧政,推行新政?
到了这个地步,韩彬,却是再无缓冲转圜之地,他如一老农般,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荆朝云,声如洪钟般大声道:“荆大人,下官以为,大人怕是弄错了一事。”
荆朝云面沉如水,问道:“本官弄错了何事?”
韩彬大声道:“管子《侈靡篇》确为治国良策,然,管子之《侈靡篇》,乃是让天下富户多用银两,以还富万民,而不是天子和百官。天子兴土木,多征徭役,富的只有上下其手的贪官,百姓却受苦役,实乃本末倒置也!!”
荆朝云闻言,也不争辩什么,哂然一笑,而后拱手一礼,重回百官之首,默然站立。
韩彬则双眸遗憾的看向御台龙椅上的隆安帝,这一次,怕是难以入军机,辅佐圣君清查吏治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迟早有一日,他还会回来的。
太上皇所要的虽过分,但还伤不到隆安朝的根本。
天子大位已定,牢不可破,新政大行,不过是时日早晚而已。
韩彬二十八载已经熬过去了,还在乎眼下这二三年?
待他再归金銮殿时,必将这满朝腐朽之气,一朝荡尽!!
荆朝云三人亦明白这点,所以没一人面有喜色。
今日他们看似赢了,实则却是一败涂地。
但,他们若不做出这样的抉择,不用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