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外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山下最近还是在怀纸组里么?”
“是啊。”宅间颔首:“听说最近倒是弄的有声有色的。”
“有声有色有个卵用,就不能跟上野学一学么?难得有机会洗白上岸。”槐诗不快的皱眉,“你看上野弄货运公司不也挺好的么?”
“啊,他其实私下里说过……‘
宅间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虽然有些愧对老大的好意,但不给老大抹黑更重要。”
槐诗皱眉,“怎么就叫抹黑了?”
“那个家伙跟我说,老鼠,是不能上街的。”
宅间低头夹了一块姜片,在嘴里嚼着,“一天做极道,一辈子都是极道,洗不干净。
那个家伙就是这样的人——从生下来就开始握着刀和别人争命,习惯了,改不了……况且也早就下定决心了吧?
和上野不一样,上野那个傻子,别人说什么他干什么,天真的有些过头了,所以大家对他都很爱惜,从来不想让他去处理麻烦的工作,所以,以前藤本老大还在的时候,见不得光的黑活儿都是山下做的。”
他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惆怅一叹:“老大你不知道吧?山下那个家伙,虽然恶贯满盈,但其实是个佛教徒的来着。”
“哈?”槐诗愣在原地,“他?山下?佛教徒?”
“他家里原本也是寺院出身呢,因为是私生子,而且母亲是个混种,所以被丢到丹波来。十四岁之前一直跟着母亲吃斋念佛,直到母亲去世为止,他就到藤本组自报名讳,第二天就去砍了对手的人头。
知晓慈悲和仁义还做出那种事情,他自己都说自己没救了。
为五大佬切了手指,由老大赐了纹身,澡堂不能进,想打工便利店都不收,做了一天的老鼠,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说到这里,宅间忍不住苦笑着揉了揉脸,复述着他的话语:“这辈子做了一件大事,能够抬头挺胸的告诉别人自己是怀纸组的成员,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报了。
哪里有一找到机会便把过去抛掉,厚颜无耻的去骗自己能够重新开始的道理呢?”
那一天晚上,在丹波路边的拉面摊子上,那个夹着烟的男人仰头把最后一滴清酒饮尽,自言自语:
“总要,恶债恶偿。”
在阳光下的生活太耀眼了,也太可怕,因为阳光会把习惯黑暗的眼睛刺瞎。
宅间叹息一声:“山下的想法,其实我能够理解。
老大给了大家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有些人是不想去选择的……丹波也全都不是感恩戴德的人,总有寡廉鲜耻的恶棍,没人管的话,岂不是要乱了套么?
除了混黑,那个家伙又什么都不会,如果这样的话,还能派的上一点用场,或许就能够报偿这一份恩德吧?”
“听上去真文艺,我怎么不知道组里的人这么有文化?”槐诗搅合着蘸碟里的荞麦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宅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我总不至于揍你一顿吧?”槐诗抬起眼睛看过去。
“不,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宅间叹了口气:“仔细想来,这些日子的生活,其实都像是一场美梦一样。
有的时候半夜醒来,听到窗户外面的警笛声,也还会想要翻窗逃跑。摸不到枕头下面的枪,才会反应过来,大家已经不需要枪也可以活下去啦。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这一切是不是临死之前看到的走马灯,一场幻觉……或许是世界变得太快,大家都还不太习惯。”
“总会习惯的,宅间。”
槐诗说:“总会的……今天和昨天不一样,明天也会和今天不同。这是理所当然的变化,区别在于变好还是变坏。”
“老大……”
宅间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没有生气。”
槐诗摇头,“如果真生气的话,早被林中小屋那个家伙气死了……
如果这是山下的选择,我不阻拦。我也相信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会力所能及的去为丹波的未来尽力。
既然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那么就尽自己所能的去偿还吧,这样挺好。”
他的筷子停滞了一下,轻声说:“但是,就不要再说什么恶债恶偿和抹黑之类的话了。”
“哪怕别人都说我是什么英雄,是什么正义的伙伴,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你们会给我抹黑,是我的累赘……”
槐诗抬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