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荡的酒瓶落下。
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海中去……
再也不见。
在扑面而来的狂风和波澜里,有踉跄的副官抓着安全索,蹒跚而来,奋力的向着熊神呐喊:“长官,长官——我们该走了!”
理查德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远方那些闪耀的光芒。
“长官,撤退的命令下来了!”
副官焦躁的重复:“深空舰队已经开始归航了!再过一会儿,覆盖式轰炸就要开始,太阳历石会把一切都蒸发掉的!”
他急得跳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理查德终于,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
点头。
“是啊,该走了。”
他依旧不曾移开自己的视线,凝视着虹光里向着现境飞去的碎片,忽然问:“你说,我的女儿,她会在那里么?”
“……”
沉默突如其来,副官楞住了,干涩的吞了口唾沫。
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从得知理查德唯一的女儿牺牲在被福音圣座所袭击的第四防线时,所有人就已经打定主意,对相关的话题绝口不提。
低着头,准备承受来自熊神的愤怒咆哮和怒斥,即便是再不合理的疯狂也无所谓。
可到最后,理查德终究什么都没说。
只是沉默的领走了那一张薄薄的通知,生活和工作一切如常。
没有掉一滴眼泪。
痛苦和愤怒没有将他压垮,他就像是所有下属期盼的那样,顽强如钢,一切折磨和命运的嘲弄都打不垮他。
可真的打不垮么?
直到这一瞬间,看着老人平静的侧脸,副官才发现,或许他真得没有被打垮,没有倒下。
可偏偏如此,才更令他痛苦,几乎难过的落下泪来:
“长官,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
理查德摇头,望着漫天扩散的火光,如此出神。
“其实,唐娜去世的那一天,我在的。”
他轻声呢喃,“就在第四防线。”
下属僵硬,陷入呆滞。
“我就在第一支抵达现场的救援队伍里啊……任务是保护学者和炼金术师的撤离。”
理查德说:“我对自己说,太远了,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我的使命。况且,还有其他的救援队伍啊……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是吧?”
“所以,我走了。”
他说,“将她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
下属沉默,无言以对。
而理查德好像也并没有期盼着什么回应那样,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却再回忆起不起那一份熟悉的重量了。
那么轻盈的婴儿,是如何成长为坚强的战士的呢?
只是,一不留神。
可偏偏,自己却从未曾察觉。
“其实,她从小就怕生,又不喜欢说话,走丢了,就会一直哭。可看到我找到她之后,就会带着鼻涕泡笑起来,抱着我,不愿意撒手。
后来,娜塔莉去世之后,她就再没有跟我说过话,即便是见到我,也会当做看不见……她早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恐怕直到最后,她都没期盼过我去救她吧。”
理查德自嘲一笑,回过头,忽然问:
“你说,她还在恨我吗。”
“长官……”
下属欲言又止,可到最后,看着那一双眼睛,再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着,低下头。
“已经,让她等太久了。”
悬崖的边缘,熊神缓缓起身,眺望着那一片耀眼的火光,自言自语:“我应该去救她的。”
哪怕千分之一的几率,她没有被拯救,自己也应该挺身而出。
不,哪怕她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会遭遇危险,哪怕和她相比的是整个世界,自己也应该选择的毫不犹豫。
为何现在才想明白呢?
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有多么的重要,自己的使命有多么重要。
可最重要的东西,却已经被他抛在了身后。
甚至,再不敢回头。
难道,自己还要再度转身离去么?
“别怕,唐娜,我立刻来。”
他凝视着那一片渐渐陷落的地狱,忽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