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一年,夏。
曹操出入如天子,以杨修案问罪汉臣,许昌人心恐慌。
琅琊王刘熙畏曹操之行为,率家人数十口,潜逃至淮北,欲逃亡吴楚,投靠汉昌王刘备。(注1)
琅琊王刘熙,光武帝十一子琅琊孝王刘京之后,属于是纯正血统的汉室宗亲。
得知夏侯惇率军士追杀刘熙,江淮副督鲁肃闻讯,与将军霍笃亲率羆虺军迎之。夏侯惇忌羆虺军威名,畏而不敢深追。
琅琊王刘熙及其家眷数十口得救,鲁肃上报至武汉,请询刘备。
刘备大喜过望,命赵云率甲士千人,以王侯礼迎奉琅琊王刘熙,将其族人老小接至武汉。
刘备携妻、子数人设家宴,为刘熙家小接风洗尘。
汉昌王宫,刘备、糜氏同坐于榻上,夫妻情深,令人羡慕。
相较刘备朴素的王服,糜氏头戴凤冠,冠上的凤钗口衔明珠,凤鸟步摇在云髻上摇曳生姿,配合端庄、雍容的妆容,颇有一国之母之风。
糜氏非刘备首任之妻,而是在沦落东海之后,续娶之妻。
盖或是刘备续娶小姑娘为妻,两个兄长又倾尽家资相助,加之随常年颠沛流离,致使糜氏家产清空,故而刘备宁可自己用度简单,也舍不得让糜氏受苦,待其甚是宠幸。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待糜芳如此宽容的原因之一,糜氏作为从小受宠的小公主,发起脾气来,刘备也要头疼几分。
甘氏年轻患病去世后,刘备想着糜氏无子有女,将庶长子刘禅交予糜氏抚养。糜氏对于年幼的刘禅也颇是喜爱,视若己出,亲自抚养,不假与他人。
糜氏端坐在榻侧,嘴角抿笑,持筷为刘备父子拾菜。而那小子刘禅坐在刘、糜之中,甚是乖巧安分。
坐在次席的琅琊王刘熙,身袭常服,不敢着王服以见刘备。他年纪虽与刘备相近,也是刘秀的正统子嗣,但却不敢自傲,而是以王兄尊称刘备。
毕竟刘熙非是傻子,他敢南下投靠刘备,怎敢自恃身份怠慢?当个吉祥物,便是他自身的定位。
刘备望着恭敬的刘熙,问道:“弟从北方来,不知中原形势何如?”
刘熙面露忧色,说道:“曹操之害更甚董卓,其效王莽之事,称公进王,残害皇后,鸩毒皇子。今又命逆子曹丕借杨修案,屠戮汉臣,其暴虐之举,人神共愤。”
说着,刘熙眼睛泛红,哭道:“汉室倾颓,四海动荡,若非王兄起兵吴楚,今天下将非我刘姓之所有。”
抹着眼泪,刘熙懊悔说道:“惜弟叔父不识曹操人心,竟于长安向天子进言,赞曹操为忠汉之臣。天下形势纷乱至今,多因董卓、曹操之故。”
汉献帝在长安之时,刘熙叔父刘邈曾入长安进献,途中刘邈路过兖州,得到曹操的礼遇。入了长安,刘邈夸赞曹操忠于汉室,给汉献帝留下深刻的影响。
故而汉献帝逃到洛阳时,诏曹操前来迎奉。曹操则是对刘邈颇是感激,随后在建安十一年,曹操立刘熙为琅邪王。
刘备深叹了口气,惋惜说道:“自安、顺二帝起,戮辱贤臣,任用奸佞,致使朝堂混乱。及冲、质二帝幼主在位,外戚、宦官当政,汉室倾颓,民不聊生。及桓、灵二帝上位,又亲小人,远贤臣,天下纷乱皆从此起。”
“天子不贤,自有奸臣作祟,今无曹操作乱,亦有袁绍谋逆。天下纷乱,在我汉家失民心,与弟叔父有何关系!”
说到后面,刘备似乎念起了自己在中原兜转的二十年光景,灾荒、瘟疫、战乱、屠杀笼罩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大地,神情不由低沉起来。
见夫君心情不好,糜氏转移话题,问道:“王弟既生于诸侯之家,不知可曾去往过洛阳,与下邳、临淄相较富庶,当是如何?”
刘熙露出追忆之色,说道:“灵帝继位时,熙曾随父亲入洛阳朝拜,时时洛阳之富庶,非下邳、临淄可论,口有百万,天下奇珍异宝皆齐至洛阳。”
“彼时西域之胡使、交岭之诸蛮,塞北之王侯,无不受命入京朝谒。然至十余年之后,董卓乱京师,屠戮臣民,发诸帝陵,淫乐纵恣。熙随叔父天子于长安,经洛阳,入长安,眼眸所见,皆是凋敝,已无京师昔日之繁华。”
言及发诸帝陵时,刘熙再次流下眼泪,然这次不仅是他一人落泪,连刘备也忍不住掉眼泪。
论汉室宗亲之屈辱,莫过于诸帝陵墓被挖。且刘备、刘熙出生于东汉末年,见过洛阳的繁荣,也知道那时汉帝的权威。与今下屈辱的处境相比,有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