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大泽望江埠口,远近闻名的养蟹湾。 一个晴朗无云的夜晚,零星两艘舢板静静地泊在江面上,江水倒映着星月银辉。 五节芒茎秆斜垂,芦花触江,大半蓬松花絮浸没水中,浮散出一层霜白花粉,顺遂涌动的大泽流向远方。 哗啦! 长尾破开圆月,水浪淹没花粉。 巨大的阴影游蹿水下,涌起层层波涛。 肥鲶鱼胖颈上挂有一根细编绳,两侧鱼鳍紧搂住竹编鱼篓,贴靠大泽河岸寻蟹。 水流轻搅,鱼虾逃窜,河蚌闭壳,爬石鱼蹦蹦跳跳地藏进岩隙。 钳住小鱼撕扯进食的螃蟹察觉危险,眼柄晃动,丢掉猎物,八足横行逃进泥穴。 肥鲶鱼不慌不忙,摇尾上前,甩动长须探入洞穴,稍稍拨动,再挑出时,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蟹挂上梢尖。 螃蟹挥舞毛钳,牢牢夹住长须,殊不知自己早已上当,大祸临头。 肥鲶鱼拎起螃蟹凑到跟前,拨开怀中鱼篓盖子与里面大蟹对比,失望摇头,长须一甩,不到六两的螃蟹飞出水面,砸落草丛。 侥幸逃过一劫的螃蟹艰难翻身,尖足点地,逃窜入灌木。 肥鲶鱼合上竹盖,甩动尾巴继续前进,转眼又于拐角处找到一只大蟹。 大蟹蜗居洞穴,半藏半显,吐露气泡,夹住抖动的长须,旋即整只蟹被长须吊起。 一番对比。 肥鲶鱼美滋滋地收蟹入篓。 望江埠附近有许多专职的养蟹大户,沿岸围出大片蟹塘。 时常有螃蟹迈动八足爬出栏栅,溜进大泽,与野蟹繁衍生息。 久而久之,望江埠附近螃蟹的品质与数量,要比其他埠头高出数头! 圆头四处探寻找蟹宝地,率先察觉到此地不凡,大蟹,肥蟹众多。 然而等它告知麾下江豚消息,自己去别处寻找捕蟹地方,肥鲶鱼不知从哪听到风声,抱上鱼笼匆匆赶到,强行恫吓赶走其他江豚,霸占整片泽口,独自搜寻大蟹。 江豚们没有首领带头,不成组织,完全不是肥鲶鱼对手,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肥鲶鱼施为,默默跑到别处抓蟹。 独揽宝地,鱼篓缝隙处早已挤满蟹足,满满一筐少说上百只。 肥鲶鱼不免浮想联翩,幻想起天神对自己的鼓励夸赞。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会抓螃蟹的鱼?倒是稀奇……” 河底礁石林立,水草丰茂。 两个体格“魁梧”,比之梁渠手下河长寇壮只高不矮的“壮汉”掩藏其后,对肥鲶鱼指指点点。 俨然无水下呼吸之困难。 “大哥,那鱼筐里头的螃蟹个顶个的大,小于七两的根本不入篓,咱们从里面出来,许久没吃螃蟹,如今秋高气爽,黄满膏肥,正是好时候,不如把那筐螃蟹抢过来?” 个头稍小,仍有二米三左右的“壮汉”手舞足蹈,比划起先前见闻。 “别耽误事,我们到南边是来找转世龙君的,那鱼长得怪模怪样,从未见过,不知是何品种,又如此聪慧,指不定是个有主异种。 莫忘记当年的玄衣都尉,独自乘骑玄龟跨越大泽,此后一连串的事你忘了?” 二弟不以为意:“大哥,有没有主暂且不知,真要有,当年玄衣都尉的那头玄龟好歹是头大精怪,眼下那怪鱼不过精怪之流,差出一个档次。 咱们动作多快,敲上一记闷棍,不留任何痕迹,抢了也没人知道,一笔无头账!” 沉吟半晌。 咕噜噜~~~ 水中响起闷响。 大哥咳嗽两声。 二人数日来一路南下,皆未曾吃饭…… 自从生活变得颠沛流离,久未食蟹。 陡然回想起蟹肉蟹黄的鲜美滋味,令其难以忘怀,口舌生津。 “二弟你说的不无道理……” …… 砰! 砰! 水底接连响起两道闷响,如同木棍砸在橡胶制品上。 “怪怪,这鱼好生皮糙肉厚!居然两下才晕,敲得我虎口发麻!” “唔,二弟,它是不是看见我们俩的脸了?” “没有吧,我下手挺快……” “哎!你啊你,早劝你不听,如今惹出此等祸患,该如何是好?” “啊?那大哥你食不食?” “事已至此,食!” …… 天蒙蒙亮。 阳光铺洒大泽。 一众江豚成群奔流,留下道道水痕,惊得鱼群四处逃窜,跃出水面。 归船的渔夫立于舢板之上,脚下一晃,瞧见泽面上跳跃而起的大鱼不明所以。 大泽下。 圆头领上小弟,气势汹汹赶回望江埠口找场子。 四下搜寻一番,底下江豚给予回应。 不料待圆头赶到,肥鲶鱼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旁鱼篓侧翻,空空如也。 一个晚上下来,哪有抓到什么螃蟹? 圆头大怒。 独占场地也罢,皆为天神办事。 未曾想肥鲶鱼办事如此不利。 荒废一片抓蟹好地,到头来更是两鳍空空! 圆头鱼鳍一甩,左边一条江豚心领神会。 它放下鱼篓,退到百丈开外,对准倒头酣睡的肥鲶鱼,猛然开启俯冲加速! 流线型的躯体留下大片水痕,百丈距离倏然便至,眨眼间,坚实头颅狠狠撞上肥鲶鱼的胖腹! 轰! 平坦腹部弹抖如浪。 水中黑影一闪而没,砸落江地,溅起大片泥沙,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