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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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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刺柏树阴话天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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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宋国向来是周礼殷俗,有时候连周礼都未必遵守。周礼是嫡长子继承,唯独宋国还保留了一段原始的殷商兄终弟及的制度;周礼禁酒控酒,宋国却相当嗜酒;周人谈天命变更,宋人信鬼神占卜;连丧葬的方式都有不同,周人棺椁停在偏房,而宋人向来将棺椁留在庭院两柱之间……种种习俗更是加深了周人的疏远。

再加上齐鲁诸人自然知道秦国,但是距离太远,反倒是宋国就在旁边;秦国当然知道楚国且有接壤,但楚国毕竟大国,讲笑话容易友邦惊诧……到头来说起笑话的时候,若想让诸夏之人都笑又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宋国这个诸国的邻居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类似的笑话听得多了,宋国诸人习以为常,若是刚才这笑话借用别国之人反而有些让人听不惯。

地域黑黑到本国都习以为常,黑到便是宋国人自己也能展颜一笑,宋国也是独一份了。

许是听了适讲的笑话,让墨子展颜一笑来了兴致;许是墨子觉得今日讲的舒泰,意犹未尽……

终于在众年轻人笑过之后,墨子难得神情轻松地又讲了些故事。

“刚才听适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澄子丢了一件黑衣服,于是上街去找。看到一个妇人也穿着黑衣,伸手就去抢。妇人不给,澄子说我丢的是黑衣服,你的也是黑的,而且我丢的还是丝绸的,你穿的只是麻布的,我还赔了呢……”

这件事正是不久前发生在商丘街道上的,树下众年轻人都是宋人,当然知道这件事。

不过想到先生刚刚讲过辩术,以为这是让他们辩一辩诸如“衣非黑衣、黑衣非衣”之类的东西,各个低头组织言语,以待一会先生询问。

却不想墨子叹了口气,摇头道:“澄子那人我是认识的,从不是这样愚笨混乱之人,他这么做,哪里是要取别人的衣衫呢?这是借故嘲讽讪笑这天下。”

“如今齐国田氏为相,晏子早就说过齐政终有一天会归于田陈,如今也快了;魏斯、赵籍、韩虔三家,晋国之土十有其九;楚国内乱连连、大夫贵族互有厮杀;韩杀郑伯夺城、宋大夫作乱求楚、秦人攻晋夺土、越人掠齐鲁为奴……各国之间征伐无度,生灵涂炭,强取豪夺,开战的理由又和强取人衣的澄子有什么区别?”

“那些开战的理由,难道不比澄子强取人衣更为可笑吗?”

“天下大乱,征伐之世。澄子取人衣,妇人尚且能讲道理要回,可城池易手、人命消亡,又去哪里讲道理呢?”

“为什么澄子取人衣众人就觉得可笑,而诸侯征伐夺城取土就没人觉得可笑呢?”

“这天下的道理,又靠谁来讲?又靠谁来定?又靠谁来断是非?这天下,终究需要一个天下人都认同的规矩,这便是同义。同一个天下,同一个道理,同一种是非,同一种贵贱,方能终结这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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