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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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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刑鼎未铸规已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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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连豁然开朗融会贯通的理由都已不需要,只剩下一句怨恨,充斥在心头,回荡在耳边,癫狂在脸上。

人总是这样。

或许,他只是想要让别人以为自己疯了,哪怕是嘲笑自己也好。

比起离不开的村社众人的厌恶,他宁可别人跟在后面说他疯了,至少那样还有一丝名为可怜的情愫。

厌弃与嘲笑,当人们难以破局只能两选其一的时候,总会选择癫狂和痴傻来换取嘲笑。

或许,当这样做的时候,这样做的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只是一种隐藏在群居动物内心深处的自我保护。野狗会照顾狗群中痴傻的,但绝不会照顾那些反咬一口的。

桑生也许觉得这样叫喊着回到村社,村社的人只会可怜地告诉他妻子……桑生疯了。

那就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叫的声音更大,走得更快,跌得更狠,喊得更响。

浑身的汗水沾满着地上的泥土,不惜一头锵倒在拾粪的孩童们遗漏的一块牛粪上,再站起身疯笑着跑回了村社。

他以为村社的人会骂他、会有孩子追着用石子打他、或者最好有人喊着桑生疯了然后跑回去告诉村社里的每个人。

可他从他那因为叫喊而有些乌黑的眼中,没有看到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村社的那些人只是瞥了他一眼后,便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孩子们忙着在诵读今天学会的三个字,男人们在忙着扛着那些从滨山拉来的石头,女人们忙着编织据说是做一种新豆子食物的芦苇席面。

都在为自己听到的和梦想的乐土而努力,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并不想要这样乐土的人是怎么样呢?

…………

村社中,适正和一个名叫石锥的墨者石匠在那忙碌。

拉回的石头上画满了螺旋状的、仿佛膛线一样的炭线,坚硬的凿子正沿着那些炭线上刻出可以让麦粉豆浆汇集流出的痕迹。

适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着远处还在那叫喊但声音越发小的桑生,笑了笑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会给桑生安排一个终生难忘的命运,一个生不如死的命运。

桑生是授田村社的农夫,没有钱逃不走。而他,将会在这个逃不走、离不开的地方,让桑生终生难忘这件事。

昨日墨子和他长谈之后,忽然提及了一件事。

墨子说,他会和几个墨者在这个村社小住三五日,让适就如平常一样做、平时一样讲。

墨子想要亲眼看看、亲耳听听。

凡事总要上下契合,如果适这几日说的和平时不一样,那么村社的这些人肯定会有所疑惑、询问为什么和平时讲的不同。

墨子想通过这种方式,最后观察一下适,也想亲耳听听适讲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和墨者的道义是契合的。

他相信,以自己七十的阅历,总能听出真伪,辨别悖合。

也或许,墨子也想看看适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处置一些事情,并且处置的方式是符合墨者道义的。

村社虽小,总有许多事。

从适来到这里后,原本的自治村社的基层组织分成了两层。

一层是宋国原本制度下的几乎没有掌控力、只有征税权和征伐劳役和军事义务的农兵半自治制。

另一层则是与原本的村社自治互助邻里生活融合在一起的、那些信奉乐土可以实现的、经常聚会和听适讲故事的人的集合。

这个村社是公田授田制村社,而非私田下的村庄,宋国也没有数十年后变法秦国的基层控制能力,加之没有成文法,因而村社的自治程度很高。

哪怕是杀人这样的事,也都是村社内部协商解决,或是自行复仇。

反正授田制换田村社没有土地纷争,集体劳役也是付出劳役地租与村社其余成员无关,村社众人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军赋、劳役,那不是适的权力范围。

但生活、生产、邻里关系、文化教育等,则基本被适掌握在了手中。

完善的自治村社,必然是二者合一的。

但适巧妙地利用乐土聚集下的众人将村社另一半的权力悄然夺走。

军赋、劳役本不是村社能决定的。刨除掉不能决定的这些事,这个村社真正的政治中心是那间简陋的盖着芦苇席的小屋。

尤其是村社里大部分人已经笃信乐土可以实现后,甚至原本的乡老都加入进来后,笃信乐土可以实现的人的集合基本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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