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相信了么?
其实真难说;
因为和饿死全军这个必然结果相比,身为一军主帅,他只能去赌另一个结局了。
屈天南的死,标志着这一场历时一年的晋地之乱,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燕人扫清了玉盘城内楚人的最后一部势力,彻底将三晋之地掌握在手中。
郑凡没有看见屈天南的尸首,它应该已经顺着江水和那些楚人士卒的尸身一起向下游飘荡过去了。
倒是看见了楚国使者景阳跪在江边,
大声痛哭。
燕人“背信弃义”不假,但他这个经手人,其实也难辞其咎。
不过,他是使者的身份,倒不会有被处死的风险。
他一边痛哭着一边用双手将从地上搜刮起来的一些粮食丢入江面之中,
绝大部分楚军被杀时,其实也没来得及混一口饱饭,都是饿死鬼上路的。
郑凡犹豫了一下,
终究还是决定自己仁慈一点,
没去提醒对方拿荷叶包裹糯米投江里会更有仪式感。
郑凡看见了坐在江边尸体堆上的李富胜,
浑身滴落着血浆,
手里抓着一把炒豆子,身前放着一壶酒,几颗豆子一壶酒下去,那滋味,可以说是相当销魂了。
还看见了成亲王司徒宇,他原本是来见证盟约仪式的,但这个吉祥物,这一次又面对了一次“腥风血雨”。
其实,他的宿命很悲惨,哪怕因为司徒雷的关系,燕皇和朝廷算是给足了他司徒家一脉的面子。
但他却无法摆脱这种政治吉祥物的定位,也不敢去摆脱。
小孩子家家的,明明吓得在那儿颤抖,甚至在那儿干呕,却依旧要强撑着争取不落威严;
殊不知,其实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去在乎他是否有威严了。
只能说,
身为苍穹之下一蝼蚁,
谁又比谁日子过得容易?
环视四周,
郑凡右手叉着腰,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体会到了“夕阳如血、江山如画”这八个字的真切“寒意”。
“累了?”
田无镜问道。
郑凡摇摇头,
道:
“不累。”
随即,
郑凡又补充道:
“但想洗个澡。”
……
玉盘城的屠杀发生五日后,郑凡在望江江畔,遇到了盛乐的迁移队伍。
队伍之大,甚至惊动了附近的驻军。
五千盛乐兵马在这支迁移队伍里,顷刻间就被包裹住了。
百姓们拖家带口的,马车、牛车、独轮车,全家老少齐上阵,总计的迁移人数,估摸着直奔二十万去了。
要知道盛乐城原本剔除军队的常住人口,其实也就三万人左右的样子。
消息传来时,郑凡正和李富胜坐在军帐内喝着酒。
所以,当哨骑来报出来查看情况时,李富胜就在郑凡的身边。
看着这么一大规模的队伍,李富胜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感慨道:
“这他娘的,谁做你的继任,那得哭死啊。”
的确,
当下一任盛乐城守喜滋滋地带着亲从和部曲来到盛乐城赴任时,
所看见的盛乐城,
可能就只剩下城墙了。
就是连城门,都被百姓拆卸下来做成了板车以托运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
盛乐城的天,比别的地方应该要高了足足三尺!
只是,郑伯爷自是不可能为自己的继任者去可怜什么,翠柳堡离任时已经给继任者留下便宜了,这一次,总不能再让人家摘自个儿的果子。
就是这么大规模的迁移,
还真是有些夸张得过分了,
人流民流寇组成的队伍,也没见这般大的阵仗。
等到了黄昏时,四娘先渡江过来了,她负责在队伍前头领路,瞎子和阿铭则负责尾部。
三个魔王,像是驱赶着山羊的牧民,将这些以百姓为主的队伍整合好,有序的向目的地进发。
“主上。”
四娘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打扮上虽然有些朴素,却难掩其靓丽风姿。
当她进入郑凡所在的军寨时,立即吸引了周围一大群燕军甲士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