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爷嗫嚅了一下嘴唇,
道:
“这是沙盘,也是人间,正如诸多军寨兵马在沙盘上就是一杆旗做标志一样,天下就如这沙盘,既入盘中,你在与不在,你退与不退,你进或不进,就不是由你自己这枚旗子所能决定的了。
不听话,
不中用,
就会如同这枚旗子一样,被站在沙盘边的人,伸手给取下来。”
沉默,
沉默,
继续沉默。
“你很聪明,寻常人出十分力尚且可能做不成的事,你出六分力就能做成,留三分悠闲,剩一分自赏。”
郑伯爷默默地听着。
“道理,其实你都懂,你甚至可以说得,比本王更好,那你先前那般种种,又是为何?”
“心里……不自在。”
“不自在?”
“是,不自在,末将知道王爷是为末将好,但末将心里,还是不自在,而且,这种不自在,不能和别人去说,只能对王爷您说。”
郑伯爷长舒一口气,
继续道:
“不怕王爷您笑话,这辈子,在这世上,对末将好的人,真的不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末将就拿王爷您当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哥哥,那一日带着丽箐入王帐,王爷您让丽箐叫您哥哥时,其实最喜的,不是她,是末将自己。”
于民间,哪怕是在大燕百姓眼里,自灭满门的田无镜,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好在这位大魔头一直领兵在外征战。
就是在军中,军士们对待这位王爷,也是无比的敬畏。
唯独,郑伯爷是一个特例。
他的特例,是在于他的身上,有一种迥然于这个世界的特质,甚至,这种特质,连同样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王们身上,也没有。
王帐中,
此时只有靖南王和郑伯爷两个人。
田无镜开口道:
“郑凡。”
“在。”
“我这一世,过得不痛快。”
“………是。”
“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得痛快。”
“我……懂了。”
田无镜站起身,走回了帅座,坐了下来。
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所湿透的郑伯爷身子微微一晃,缓缓地起身。
心里,
不知怎么的,
舒坦了,
也舒服了。
呼……
见坐在帅座上的田无镜又拿起了折子,
郑伯爷行礼,准备告退。
但刚转身,
郑伯爷才想起来先前只顾着矫情了,自己特意来这里的正事给忘了。
野人王说过,冲寨一战,用野人骑兵当赴死之骑用,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曾和野人王正面对弈过的靖南王,必然能看出来。
“王爷,末将,还有一事。”
田无镜看着折子,脸都没抬,只是平静地道:
“说。”
“那个,就是,那个,那个,那个野人王,其实在末将手里,送去京城的那个,其实是假的。”
田无镜合上面前的这份折子,
拿起另一道折子,打开,
间隙,
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