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伦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心情反而放松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去关注外面的光影,他整个人都那样坐着,宛若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的降速了,当马车停稳之后,车帘被掀开,却是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凑过来,道:“顾大人,还不下车?”
顾至伦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从车上下来,却看到眼前是一座古朴的庄园,这里青山绿水,庄园里面亭台楼阁,这……哪里像是刑场。
顾至伦亦步亦趋的进入大门,绕过影壁然后沿着游廊往前走,走到了一处湖边,侍卫们停下了。顾至伦想问问什么,可是却不好开口,就那样干杵着等待,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至伦叔,我请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些意外?”
顾至伦浑身剧震,倏然扭头,但见他身后伟岸站立的人不是陆铮又是谁?此时此刻他见到陆铮,整个人完全懵逼了,而他内心的复杂和震动更是莫可名状的。
在大牢中关了一个月之后,顾至伦的人生从巅峰坠落到了地狱,在大起大落之中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有些明白陆铮为什么要拿他开刀了,实际上顾至伦想想自己也真是膨胀有些太过了,如果他和陆铮两人异地相处,顾至伦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顾至伦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见到陆铮,陆铮一人总领两河,西北和辽东三地,现在三地都有诸军,对南方又还有用兵,另外休养生息各地有大量的政务需要处理。
他顾至伦算个什么东西?顾至伦死了也就死了,两河还是两河,陆铮还是陆铮。顾至伦想明白了,所谓他的商道也好,还是他的情报网络也罢,这些对陆铮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没有顾至伦,陆铮的损失不会太大。
顾至伦以前是被人忽悠了,那些权阀豪门所营造出的种种情形就好像陆铮离开了顾至伦天就要塌陷,顾至伦一个人撑起了两河江山的半边天,刚开始听这些夸张的奉承话顾至伦还觉得有些可笑,可是这些话说的人多了,顾至伦渐渐的竟然开始相信了,真以为自己举足轻重,不管怎么胡作非为,肆意妄为陆铮也能容忍他。
关键还有一点,那就是当顾至伦走到了他那样高的位置之后,他想要干什么事情太容易了,只需要一个念头常常便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这样的顺畅让他内心生出了很多的错觉……
“王爷,罪臣顾至伦罪大莫及,该千刀万剐,罪臣对不住王爷啊……”顾至伦跪在了地上,嚎头大哭,老泪纵横,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那种神情极其的认真惶恐,没有丝毫的作伪……
陆铮盯着眼前的人,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很多的画面,当年顾至伦也算是当打之年,老持沉重,可是现在……顾至伦双鬓斑白,背也驼了,人瘦骨嶙峋,岁月不饶人,老了……
“你起来吧!”陆铮抬抬手,让顾至伦站起身来。
“至伦叔,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大牢之后,我收到了多少折子?”陆铮道。
顾至伦道:“王爷,罪臣不知,但是罪臣在并州和辽东的时候故旧很多,他们这些人恐偶有失言得罪王爷,还请王爷宽恕他们的罪过。
一切的罪责都是因为罪臣而起,我愿意承担所有……”
“故旧?”陆铮眉头一挑,从鼻孔之中哼出一声:“好啊,你说的这些故旧的折子我都让人给你看一看啊……”
陆铮又抬了抬手,两位侍卫便捧了两大堆奏折过来放在了顾至伦面前,顾至伦面面相觑,不知道陆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竟然不敢伸手。
“至伦叔,你等什么呢?好好看看你的故旧给本王上的折子吧!看看这些折子有多少是得罪本王的,又有多少是得罪你的?”
顾至伦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拿起第一份折子,这是中原张家的张裴上的奏折,所谓中原张家其实早就没落了,但是随着张平华的崛起,这个家族才渐渐的兴旺。
而中原张家之所以能够走出来,关键还是得益于顾至伦,是顾至伦提携了张裴,让张裴有机会出任花州司马之职,然后张家才在中原崭露头角……
张裴的奏折中写的什么呢?顾至伦只看一眼,内心就如同遭到了一千把剑同时绞杀一般,这张裴中的奏折之中竟然极度控诉顾至伦的罪状,本来刑部只给顾至伦定罪十八条,但是现在张裴赫然给顾至伦加了很多条罪状,甚至还有强抢民女,偷鸡摸狗这些下三滥的事情。
张裴好才华啊,妙笔生花,看了这个折子顾至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