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似乎看出来了韩信没问出来的疑问:“你也不用怀疑我的消息来源了,我就路边听来的,不信拉倒。不过说这个消息的人,正好也说了你是来自鬼谷的,他还说——”他凑到张良面前,仔细打量着那张几近完美无缺的脸,“嗯,还说你身边这位姑娘很值钱。”
张脸俏脸一冷,寒声问:“你、你到底是谁?”
酒鬼嘿嘿一笑,只顾喝酒,却没理睬他。
韩信道:“他确实很值钱,怎么,你想尝试卖一下?”
酒鬼摇摇头:“卖不动的,命不该卖。”
关于这酒鬼的来头,韩信本来有个模糊的猜测,但听对方说张良“值钱”,又说张良“命不该卖”,那个模糊的猜测被推翻了。这个人的来头越加神秘莫测起来,他仔细看过,酒鬼虽然邋遢,蓬头垢面,但依稀看得顶多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然说话滴水不漏,每语中的,实在是让他看不清底细。
为了最有效率地套话,韩信决定刺激他一下:“阁下似乎知道得挺多,是不是很有‘一切尽在掌握’的优越感啊?但我听说医者不自医,卜者不自卜,你对着世上之事知道得那么多,对你自己又能知道多少呢?”
酒鬼睁开半只左眼,瞄了韩信一眼,妆模作样地掐掐手指,道:“你听说的不对,庸医不能自医,瞎卜不能自卜,我这俩招子亮着呢。嘿嘿,不好意思,这算下来,我虽然没有那个帝王命,出将入相还是不在话下的——最重要的是,我活得比你长。”
韩信本来想刺激对方,没想到先给对方刺激了。这最后一句明显就是说给他听的,看过历史的人知道,韩信死的时候才三十五岁,三十五岁啊,太年轻了!秦末汉初,多的是人活得比韩信长的,以至于到后面曹参之流都能当丞相了。
“要拆你的台,却也容易,你说你活的比我长,知道我怎么死么?”韩信刺激之下,没来得及分析对方自称也是出将入相的角色,先刁难了一句。
而对方的回复精准得像校对好的钟表,跟韩信已知的历史分毫不差:“很简单,据说你是被吊死的,**丝啊,**丝而死,是很痛苦的死法。”酒鬼在说“**丝”的时候,仍然是处于半醉半醒状态,似乎真的是在说醉话。
这把韩信也有点坐不住了:“你究竟是谁?”心急火燎之下,他再次忽略了对方先前说的“出将入相”这句。
“你们都想知道我是谁,好,我考你们一考,谁能答得上来,我告诉谁。”酒鬼道,“够公平吧?”
“你尽管问。”张良似乎对自己的智商颇为信任。
“请。”韩信淡淡地说。
“先是你的,”酒鬼朝张良喷了口酒气,“如果你为一军主将,日后两军对峙,敌军抓着你老爸老妈、老婆孩子到战阵之前,以杀人熬汤威胁你退兵,你当如何处置?”
韩信一听,心咯噔一下,这情节好熟悉,项羽这么玩过的。
然而未等他细细琢磨,酒鬼下一口酒气就喷到他脸上:“我且问你,假如给你两万人,你的敌人有三万,分别驻守在甲城和乙城,而两军交战,攻城必须兵力多于守城才能胜利,请问你将如何作战,此战成算几何?”
张良沉默半响,叹口气道:“如果是我,彼以攻心之计来袭,当以无情之言来对,我会跟他说,传言人肉味美,烹时请分我一杯羹!”
韩信皱皱眉头,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张良嘴里说出来的。
史书记载,项羽拿着刘邦的老爹在战场上扬言威胁的时候,刘邦就厚颜无耻地要求对方“分一杯羹”!
却不想原来这句话是出自张良的手笔!
酒鬼咂咂嘴,嘿嘿冷笑:“人肉味美,长弓姑娘好牙口啊,莫不是吃过……好口福……就是不知道拿来下酒怎么样……”他手指轻敲酒瓶,淡淡地问,“要是敌军真杀了他们熬汤呢?”
“哀兵可用,正好一鼓而下,为他们报仇。”张良冷静地说,眼中清明如镜,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煮了谁的父母妻子,而是真的在说美味的肉羹。
一个是乞丐般落魄的邋遢酒鬼,一个是貌美入仙的白雪公主,韩信看着这两个对答自然的奇艺组合,再次感觉自己的智商和口味都跟不上这个时代。
“哈哈哈,好,好,好,”酒鬼连叫三声好,笑道,“貌美如花,心似蛇蝎,张良,你要是单干,必然是成大事的人,我陈平没看错你!”
虽然早有准备,但被当面叫破身份,张良还是本能地身形一滞,手紧紧地抓住了桌角,同时四下悄悄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