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木,麻。 莫途与叫天道人简直成了两尊黄泥泥捏成的粗陋塑像。 受这一层黄泥壳遍覆,莫途与周遭外界似隔了一层窗花膜纸,就连心神也被压制在周身数十丈范围。 这让莫途颇为心惊。 可偏偏此物触之不过寻常黄泥,莫途法力鼓荡,乃至用手搓动,都能蹭下好大一团干裂的污泥来。 而下一瞬,外显的皮肤旋即被黄泥覆盖,捂个严实。 “我体无痛痒之兆,心神清明,应该无甚大事。或许,或许只是些许后遗症罢了,过几天便消去了。” 折腾好一会不见效后,莫途强令自己定神。 毕竟现在劫营一战未定,莫途此处也不过是和海椿和尚的分战场。 莫途在心底又一次感激莫陆老祖相救,转头看向海椿和尚的“尸体”。 道是尸体,也不尽然。 那赫然是一个七彩淤泥堆成的坟头小山,微微颤抖蠕动,泥山上时时腾起些泥丸浊浪,冒出些水泡。水泡炸开来,冒出一串嘟哝细语,都是些含糊梦话。 “观其表象,应该是走火入魔,致使道躯崩溃,可却无半点污染外溢出,反而更像是……某个酣睡的奇异生灵?” 莫途试探性地并指如刀,砍出一道刀气。 泥堆显出一道刀痕,旋即聚合如初,只是冒出的气泡呓语多了更多呼痛之语。 接下来半刻钟,莫途双手并用,往这摊泥堆试砍了数百刀,方才舒心确定海椿和尚应该不是走火入魔。 而后,莫途法力扯出一根细线,探入泥堆中。正是他之前强要来的搜魂术法。 一无所获,海椿和尚的心神魂魄已不在这座七彩坟堆内。 莫途转向狭间两侧浮动的白雾,其内游动的华光已然熄灭。 “我先前布了叫天道人的阵法,说什么能困能守,乃是真传弟子惯常使用的术法,若是极得师门长辈宠爱者,还能请来大能虚影掠阵。嘿嘿,我不是正得莫陆老祖宠爱么,真请来了什么大能?” 正思量间,白雾骤然晃动,外界有物撞了上来。 “没见着我在与海椿贼秃死斗么,何人敢来打搅?” 莫途收拾心境,教叫天道人吞下海椿泥堆,便收了雾阵,骑驴迎上去,欲要瞧个究竟。 一照面,莫途便瞧见两颗巨大的光头,几乎充盈了视野。 原是两个同属佛门的修士在虚空中角力斗法,显露出巨大法身本相,且打且走,滚到莫途这边来了。 一人是与莫途同投谭临沧的金丹大修,名为舍故禅师,而今此修展露真身,乃是一尊臂缠血焰,脚踏金莲的妖异巨人。 一人自是螳圣僧门下,如今化作一团飓风样的妖魔,除顶上那颗犹为巨大的光头完好无损外,充塞飓风内外的俱是一颗颗被挖去眼珠,缝紧双耳双嘴的头颅。 观那些头颅顶上无发,又多带戒疤,俱是出身佛门。 莫途惊呼: “好秃驴,可自开一寺了!” 那秃驴飓风翻涌着,张嘴斥道: “你不尊正佛!” “你偏入邪道!” “合该入我戒律螳之腹中,反省三百年!” 像抖落渣滓般,几颗头颅甩近莫途,被叫天道人一蹄子踏碎。 碎颅中,几道僧人魂魄飞出,神色麻木,体表伤疤扭结,形如袈裟,显然已遭许久折磨。 这般魂魄随两尊巨人角力,零星散出,只是随大光头“戒律螳”长鼻一吸,便都倒抽回去,重回飓风牢狱之中。 那妖异巨人一面传讯重金请莫途援手,一面反唇相讥道: “假以时日,准提大佛重临人间,为众生开示准提妙道。你,佛爷的好沙弥,练夯桩功的乖徒儿,定要上前喝一句不尊正法,倒关祂个三百年!哈哈!” “戒律螳”闻言瞪圆怒目,一句“歪道”噎在嘴里,却听得一声清亮驴鸣。 待这二字再吐出来时,已被揭开光头,橙黄的脑仁。 …… “谢过道友援手,这众多后辈沙弥受此獠折磨已久,干脆寄于我处诵经修法。此獠金丹舍利便予道友了……啊呀呀,道友莫这般恐吓我,方才此獠脑仁不都由你吞吃了么。再添上这个!我瞧这杆紫金杖也与道友有缘。” “……尚可。大师慈悲,不惜靡费法力,也要护持后辈,如此拳拳关爱之心,贫道自然要行个方便。” “哈哈,慈悲慈悲,准提善佛。” 舍故禅师血还未拭净,便兴冲冲裹起缀满秃驴头颅的袈裟,窜出战场,不知前往何处炼宝。 叫天道人吞下紫金杖与金丹,载着莫途在刚熄了战火的战场上漫游。 如莫途所期待的那般,尸积成山,血拢作河。自然又收集了一些百战怨血。 除莫途外,亦有许多同属谭临沧的修士也在打扫战场,落在莫途眼里,难免沾染了些和他抢夺怨血的疑心,于是就如食腐的老鼠般,有些可厌。 故而几团血糜之后,修士们远远逃离此处,以免打扰这位金丹大修的雅兴。 逡巡整片战场后,莫途渐渐见了些同样捡拾扒拉遗体的凡俗流民。 莫途上前温言,以几块灵石换走了他们手上沾染百战怨血的破旧兵戈。 “众生皆苦,萧数参道友以为如何。” 他转头问不离流民左右的白衣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