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都为之悚然一惊。
这个杨德利,果真是强项,果真是悍不畏死!
李义府冷笑道:“你信口胡言,且等着陛下处置吧!”
他知晓自己是皇帝的一条狗,非常有价值的狗。往日他犯错不少,不,是犯罪不少,可皇帝最多是告诫一番,就此放过他。
所以,他有恃无恐!
李治扫了他一眼,眸色微冷。
杨德利环视众人,此刻胸口的那股子气就喷涌了出来。
“下官从小便是在苦水里泡着长大的,穷怕了。可听长者说,大唐之前更穷,那时候百姓便如同牲畜一般,被人漠视。可下官和表弟却一步步走到了长安,走到了朝堂之上。若论对大唐的情义,谁有下官深?”
他的嘴唇颤抖,眼中有泪花闪烁着,“下官……只希望大唐万世不易,只希望大唐盛世长存。可御史据实弹劾宰相违律,却被陛下漠视……这让下官情何以堪呐!”
他回身跪下,“臣,请乞骸骨!”
才二十多岁的杨德利请乞骸骨……
这是威胁!
李治看了去,却在杨德利的脸上看到了心如死灰。
这个心如死灰震动了皇帝。
他深吸一口气。
臣子寄希望于朕秉公行事,拳拳之心可昭日月,朕……
“李义府!”
李义府起身,“臣在。”
他看了杨德利一眼,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
就凭你也想让老夫灰头土脸?
李治冷冷的道:“李崇德之事可是如杨卿所说?”
不对!
皇帝竟然把称呼改了。
李义府心中一凛,“陛下,这是……”
李治冷冷的道:“朕给你一次机会。”
李义府抬眸,见皇帝的神色漠然,这分明就是动了杀机。
他双膝一软,“陛下,臣只是气不过,臣有罪,请陛下宽宥……陛下,臣忠心耿耿呐!”
老夫果然才是忠臣……许敬宗轻蔑的说道:“贱狗奴。”
声音很小。
李治突然温言道:“杨卿起来。”
杨德利从小就经常遇到危险的事儿,比如说出门时屋顶突然掉落压茅草的石头,就在他的眼前砸落下去;比如说有人扔石块,从他的头皮上掠过;村民之间斗殴,有人弄了横刀来,一刀没砍中对手,却失手差点把他砍死……
林林总总的事儿,把杨德利吓破了胆。但渐渐的他发现一个事儿,所有人的危险竟然都没法触及他,也就只是危险罢了。
我刀枪不入了!
杨德利从此便有了一种蜜汁自信,觉着自己要干的事儿定然能干成。别人可敢弹劾皇帝?他敢,因为他深信危险在他的面前只是个纸老虎罢了。
哪怕是皇帝,他也觉得对自己无害。
这种蜜汁自信到了皇帝和宰相们的眼中便是大无畏!
一个大无畏的御史,这不正是朝中苦苦寻求的吗?
当年魏征便是如此,可贞观远去,本朝谁有那等大无畏?
杨德利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到批龙鳞后的后怕。
杨德利,浑身都是胆也!
他走出大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突然很是快活。
我果然是刀枪不入!
等他到了御史台时,御史中丞桑余突然出现。
“见过中丞。”
众人行礼。
桑余的眼神很凶狠,看着就和狼似的。他盯着杨德利,冷冷的道:“你进宫仗弹了?”
杨德利点头,“是。”
桑余突然喝骂道:“贱狗奴,进宫仗弹为何不禀告老夫?跋扈嚣张,今日老夫非得要把你赶出御史台,但凡有老夫在一日,你就休想回来!”
杨德利要倒霉了。
同僚们默默挪动,离他远些。
可杨德利依旧是蜜汁自信,辩驳道:“从未有规矩说御史进宫仗弹还得要禀告御史中丞,中丞这是何意?难道是对下官不满,想公报私仇吗?”
我去!
杨德利这胆子,竟然直接抽了桑余一巴掌。
同僚们再挪远了些。
这是你自寻死路……桑余冷笑道:“今日不是你滚,便是老夫滚!”
这话决绝到了极点。
杨德利依旧是梗着脖子,压根不带害怕的。
我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