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孙仲缓缓起身回头,“见过郎君。”
贾平安颔首,“你弄你的。”
“已经燃了。”
烘笼里的炭火燃烧的不错,一截木炭上全是白灰。
孙仲就站在那里,眼神平静。
“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忘恩负义的胆小之辈。”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一日你坐在这里,贼人突袭时你只需进了这道门就无事……可你却
跑的无影无踪……”
孙仲目光悠然,“郎君是来问那事的吧?”
贾平安点头,伸手在烘笼上烤了一下,“我知晓你不是那等胆小之人,就算明知不敌,
你也会拎着凳子冲上去……”
孙仲的眼中多了些波动,一双粗糙的手相互搓了搓。
“那一年我才将十五岁不到,那时天下大乱,家乡就遭遇了贼军。爹娘带着大哥跑了,我
当时在外面玩耍……回来时发现阿翁倒在了血泊之中。”
乱世人如狗,不,比狗还不如,狗能吃粑长肉给人吃,人却差远了。
“后来我就跟着这伙贼人,杀了三个,随后这伙贼人就遇到了窦建德,被剿灭了……从那
时起,我就跟着窦建德四处厮杀……”
这个看着不起眼的老卒……他竟然是窦建德的麾下?
孙仲眸色中多了惬意,“那时窦建德刚有些起色,第一次出征我就在他的军中,站在最前
面。那一战我斩杀五人,正好队正战死,我便为队正……”
火线提拔从来都不是事。
但贾平安越发的觉得此人了不得。
窦建德还没起家时的班底啊!
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孙仲少说能在窦建德的麾下混个大将。
“随后我不断升迁……一次大胜后窦建德宴请我等,那时……”孙仲的眼中多了些惆怅,
“那时我酒量不好,年轻气盛,觉着世间都不够我一杆长矛捅的。喝多了酒我便高谈阔论,
以至于说高士达无主公之相,为何不自立门户……”
窦建德刚起家时在高士达的麾下,不过高士达很明智,在窦建德名声鹊起后,就果断的把
军权给了窦建德……
“后来高士达和窦建德起了龃龉,便怪罪我……”
高士达的心态后期发生了变化,觉得自己不比窦建德差,于是二人之间的关系又变了。
“高士达死后,窦建德开始自立门户……由那时开始,我便再无寸进,乃至于一步步的下
滑……最终守着一个队正的职位……却屡次被派去干最危险之事……”
孙仲平静的道:“那些年下来,我侥幸未死……倒也不恨窦建德。窦建德兴许一句话之后
就忘记了我这个人,不过他的麾下却揣摩他的意思,一心想弄死我……不过担心窦建德的名
声受损,于是便用了那等法子。可惜我的命大。”
窦建德有人主相,比如说仗义疏财,大胜后把大部分战利品分给麾下,这些都为他集聚人
心提供了帮助。
但他却少了底蕴。
“窦建德每战必然把战利品分给麾下,自己的妻妾却穿着简陋……人心倒是有了。”孙仲
苦笑,“可麾下都红了眼,见到有好处就上,见到强敌就想跑……”
“后来遇到了当时的先帝……初战不利,麾下就有些动摇,说是既然都抢到了钱粮,那还
和唐军打什么?咱们赶紧回河北去。军心一乱……”
这便是乌合之众。
“军队没有正确的思想,就算是不断胜利,迟早也会出大问题。”贾平安觉得窦建德输给
先帝不冤。
孙仲点头,“后来我便加入了唐军,我是队正,进了唐军后让测试一番,我只是随意弄了
弄,竟然也成了队正……”
贾平安点头,“新年到了,生机勃勃,一切往前看……”
孙仲点头,眸中多了些光明,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些,“是啊!一切往前看。”
贾平安回到了家中。
娘的!
那个看似老态龙钟的孙仲,竟然是个杀神。
他进了后院,寻了卫无双说话。
“去书房。”
卫无双跟在他的身后,突然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