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轮椅,一声声仍是叫着大伯。
陆显彰每年生日都有个关于女儿陆菲的愿望,希望这孩子能叫声爸爸,无论什么方式叫出,哪怕梦里被叫一声爸爸。但现实是,他绝不希望陆菲知道他和冯安雅的那点事,太过难堪,他曾经并不在意这往事,冯安雅只是他玩过的女人之中一个罢了。
最痛苦是陆菲长大,懂事温暖,性格也好,认不得这样的一个女儿让他十分痛苦,恍然才知这是报应。
陆菲的心中,大伯和妈妈生下他一定是她接受不了的荒唐事,如果对陆菲讲了,随之陆菲心中尊敬的大伯会消失,迁就的妈妈会消失,叫着爸爸的人不敢再叫。现在失去妈妈的陆菲不孤独,失去对所有人敬爱之心的陆菲才会最孤独。
轮椅推过餐厅门口,陆菲看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缠着五颜六色的小霓虹灯,餐厅里爆满的都是一对对过圣诞的男女情侣。
陆显彰问陆菲:“菲儿,在想什么?”
餐厅左侧是一条很静的街,店面是白天营业的类型,晚上都关了。
陆菲把大伯推向那条街,低头在大伯后面说:“大伯,我在犹豫,走之前要不要跟我的同学说声再见。”
陆显彰还记得上回打招呼那个男同学,他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人,担心女儿心里想的是跟这个男同学告别的事。
陆显彰回忆起自己年轻时,16岁,已不是处/男,早跟同桌女同学搞在了一起。
陆菲不是坏孩子,不是坏学生,早恋的目的一定是很单纯的,不跟他这个爸爸年轻时一样不认真,跟谁都是玩玩。跟他认识的那些女同学也不一样。
陆显彰琢磨着陆菲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是个办法,就对她说:“道个别,说声再见。那是你的同学,平时玩在一起怎么好说消息就消失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很不礼貌。”陆显彰说着这些话,有一种想重新回到过去再活一遍的梦想,一定认真做人,成年以后结婚生子,有个乖女儿叫他爸爸。
陆菲推轮椅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脚步也站住。
仿佛只是在等一个人给肯定的声音,对她说句“可以”,她就权当成赦免令一样认为打这个电話无罪,被允许的。有时她想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了,导致自己总是不快乐。陆菲低头:“大伯,我打个电話。”
“去吧。”陆显彰同意。
陆菲心里很乱,摘下一只红色毛线手套,拿出了厚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站去别处,不想让大伯听见通话内容。
又白又细的手指找到吴仰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第一遍没有人接听,但是通了。
吴仰家的房子很大,倒不是多气派的别墅,他喜欢跟同学朋友住得近点。至于他爸他妈,一个把儿子当成留住老公的有效条件,一个老来得子凡事顺着二字,为了儿子都来市中心住这栋儿子选的房子。
圣诞节给保姆阿姨放了假,他爸他妈出去打麻将了,允许他带同学们回来玩。
吴仰喝了两瓶啤酒,一杯白的,还有他爸楼上酒柜里放着的红酒。
手机响了,显示的号码是“陆菲”,他拿出来看一眼却没接听,这么久不联系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联系,他凭什么要接听?
吕倩倩在一旁看到吴仰没接听,任凭手机响着,心里默默地无比开心。她喜欢吴仰,陆菲家里有钱,自是跟吴仰门当户对,而她,比不了这两个人的家庭,听说陆菲要离开,她觉得这是老天也在帮她。
陆菲站在街上,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吴仰说再见,在家人面前不方便,还有两天她就要走了,这几十个小时里一定忙碌。
打了两遍他都不接听,许是没听见,陆菲一直是和被动的性格,主动很少,她失落的不准备再打了。
转身走了一步,手机响起。
她拿出来看,显示的号码是“吴仰”。
陆菲接了。
吴仰走上楼,他家两层,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前他眼睛干涩,却强装开心:“圣诞快乐。”
陆菲说:“圣诞快乐。”
吴仰想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他推开窗,就说:“今年圣诞没下雪。”
陆菲沉默,无法开心的对吴仰说再见,心底某一处告诉自己,如果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学生,你现在已经早恋了。
陆菲不懂大人的爱情和她16岁喜欢一个的感觉一样不一样,这个人学习差,爱玩,还抽烟,但很温暖。越来越愿意跟他一起玩,一起逛街,一起学习,甚至一起在食堂吃饭也能因他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