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开玩笑了!凭什么?凭什么这种事情非得逼着要我接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战栗着仰起头,强逼自己忽略掉内心的惶恐不安,“我只知道,什么都能与人共享,唯有牙刷和丈夫不能……”
冯异的深邃目光中带着一种怜惜,但是即使如此又如何?他仅仅只是以他的认知来度量我的痛楚,这是完全不够的!牙刷和丈夫,是不能跟其他人分享共用的!
白虎卷·第四章 心系君兮君奈何 5�奈何(2)
身处这个时代,已经让我从此没了牙刷的享有权,难道连我最后唯一的那点享有也要剥夺吗?
“你这是在逼文叔去死!”他一字一顿地说。
随着他两片嘴唇的缓慢开合,我的心仿佛正被他拿刀一刀刀地捅着,鲜血淋漓。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文叔若无此担当,枉为英雄!则离失人心不远矣,等到身边再无一人忠心相随,在刘子舆传檄天下,十万户取文叔首级的追剿下,他就算想卸甲回蔡阳归田都无此机会——他如何还能活着踏出河内郡?”
冯异的话无异一剂强心剂!所有人里面就数他的话最残酷,最冷血,也最现实!寥寥数语,已把我不愿去想明白的利害关系尽数戳破。
我其实不过想做一只笨笨的鸵鸟而已,他却非得把我埋头的沙砾全部拨去。
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不愿看到文叔去死吧!”他很肯定地看着我,“既是如此,何不现在成人之美?眼下文叔感恩于你,自然不愿做出违背你心愿的事情,但是你可曾考虑过,身为男儿丈夫,若是为一女子放弃大好前途,事后即便苟活下来,天长日久,会否因今日之失而渐生懊恼?只要他将来心存一丝悔意,你们夫妻之间今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坦然无私么?你既已能处处为他考虑,不如宽容大度些,反可使他承你的一片深情!”
头顶一阵旋风扫过,我头晕目眩,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你……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文叔的想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冯异冷笑对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丽华,你虽性情豁达,宛若丈夫,然而……你非真男儿,男人是有抱负与追求的!男人的有些想法,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的!”
我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脚步声窸窣响起,冯异踏前两步,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泪眼婆娑,模糊间只能看见他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随后幽幽一叹:“我亦有妻室,然而自问今日若我与文叔易地而处,别说是纳刘扬的外甥女为妾,便是废妻为妾,扶她为正亦不会有半分迟疑。”
我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他的手指间直逼过来,要将我整个人吞噬。
“可你……毕竟……不是他!”我艰涩地说,“你不是他,所以他能做到的,你不能!你能做到的,他不能!”
冯异放开了我,乌黑透亮的眸瞳中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色,隔了许久,他无奈地笑了:“是啊,我毕竟不是他。如果是我,即便废妻为妾,我若敬她,重她,宠她,爱她,便是一万个郭氏也抵不上她一个。即便无名无分,她依然是我心里最疼惜的一个女人……无可替代!”
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低沉的声音感性得像是静谧的汪洋,柔软、蛊惑、迷人。我的心一阵阵地抽搐着,原来,这并不是我一个人对刘秀的认知啊!虽然我多么希望冯异能否决掉我的判断,证明是我看走眼。
然而……刘秀他,深深吸引着我的,不正是这个优点么?
现在只是换个角度,优点却同时也变成了缺点。
“秀儿他……”眼泪滴下,我咧嘴笑了,一边古怪地抽着嘴角笑,一边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坠落,“他一向不会有负于人!”
冯异不是刘秀!刘秀也不是冯异!
冯异可以妻妾成群,然后专房专宠,可是对于刘秀而言,他不会娶了一个女子回来当花瓶摆设。
让一个女子独守空房,那是何等残酷的事情!将心比心,这位作为政治联姻筹码的郭氏又何其无辜?
刘秀是个烂好人,性情温婉,却并不代表没有自己的固执。他向来宁可伤己,不忍伤人,若是当真娶了郭氏,必会对她负责到底。
就像……曾对我说过的那样,他“是个娶了你,会对你一辈子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