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无官不贪,只看贪大贪小罢了,满朝尽是蛀虫,只看虫身是肥是瘦,不如此,庆国的朝廷上为何会硬生生突起一个叫做监察院的畸形院司? 但正如范闲在一处里整风时发现的那样,监察院也是人组成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官场,监察院想一世这样冷厉下去,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监察院不是神仙,三品以上的,它管不着,皇帝不赐旨,军方的事情它也管不着。就算陈萍萍和范闲加起来,监察院也不可能改变太多的现状,归根结底一句话,监察院不是查贪官,只是依着皇帝的意思时不时清一清吏治,平息一下民怨,腾出一些空子,维持一下统治。 若真要查去,陈萍萍园子里的美人儿,范闲在内库里捞的油水,得往外吐多久……遑论那位坐在皇宫里的九五至尊。 别说皇帝不用贪,他是天下至贪,贪了整个天下,监察院能怎嘀? …… …… 但正因为人人皆贪,所以当监察院因为范闲的颠狂而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是显得那样的水到渠成,相当自然。在这个黑夜里,监察院一处全员出动,向着那些巷中街角的府邸扑去,不知道逮了多少与二皇子、信阳方面联系紧密的下层官员。 三品以上自然是一个不能动,可是这些下层官员才是朝廷真正需要凭恃的干臣。今夜抱月楼中诸人已然知晓了监察院先前的行动,又得到了范闲的亲口承认,不由面上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枢密院副使曲向东沉默了下来,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今夜的消息虽不明确,但看得出来,监察院首冲的目标还是信阳和二皇子一系,与军方没有太深的牵连。 他虽然不明白范闲为什么会忽然间使出这种等而下之的手段,但是监察院的行动力与范闲的狠厉,已经让他感到了一丝畏惧。 楼中美人在怀,楼外杀人捕人,便有那雪,又岂能将血腥味道全数掩住。 不是所有的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陷入了沉默,当那五名报信的官员小心翼翼退出屏风之后,大皇子沉着脸,望着范闲问道:“为什么?” 监察院与信阳一系的冲突由来已久,发端于六年前的内库之争,埋因于二皇子借宴请欲在牛栏街上刺杀范闲一事,又有众人所坐的抱月楼引出的那个秋天的故事。 在那个秋天里,范闲夺了抱月楼,杀了谢必安,阴了京都府,毁了二皇子与靖王世子李弘成的名声,生生将北方的崔家打成了叛逆。 秋天之后的这一年,范闲下江南镇明家,收内库,于胶州杀常昆。 在所有人看来,范闲对二皇子和信阳一系的报复已经足够严厉,捞回了足够多的好处,没道理在今天的夜里如此强横地再次出手。 范闲沉默了少许后,平静说道:“为什么?因为本官奉旨清查吏治。” 席间一片沉默,太子高坐于上没有去看范闲,反而带着几丝颇堪捉摸的神色,看着二皇子的面色。大皇子摇头叹息道:“京中太平没两天,你们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些?” 范闲知道大皇子说的是真心话,这位如今的禁军大统领自幼与二皇子交好,但因为宁才人和婉儿的缘故,现如今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身处其中,自然难免有些难为。他听着这话,忍不住叹息道:“太平?我一年没有回京,看来京都就太平了一整年。莫非我真是个灾星……难怪在京都郊外的山谷里,没有人肯让我太平些。” 席间再次沉默,诸位大人物隐约明白,这是范闲在为山谷之事找场面,只是……这场面找的有些太大,太荒唐了。 “世上很多事情都很荒唐。”范闲似乎知道这些大人物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嘲说道:“就像山谷里下官被刺杀一事,朝廷一直在查着,可是就因为没有证据,便始终拿不出个说法来。” 他缓缓说道:“谁来理会我的属下?先前讲过,我那名车夫在第一枝弩箭到来之时,我想将他抢回厢中,他却硬生生站了起来,替我挡了一挡……我时常在问自己,如果一直寻不出什么证据,我便一日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江南总督薛清意味深长地看了范闲一眼。 太子缓缓说道:“朝廷自然是要查的。”这是他今夜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范闲点点头,笑道:“便是这件事情,让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久以前听过的故事。” …… …… “从前的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它一大早就高高兴兴的出了门,然后它遇见了大灰狼,大灰狼一把抓住小白兔 啪啪!抽了它两个大嘴巴,然后说:我叫你不带帽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范闲忽然会讲起这种小孩子听的故事来,只听着范闲继续说:“第二天,小白兔戴上帽子又出门了,走着走着又遇见了大灰狼,大灰狼又一把抓过小白兔——啪啪!抽了它两个大嘴巴:我让你带帽子!” “小白兔非常郁闷,就跑到老虎那里去告大灰狼的状,老虎听了小白兔的苦诉,痛心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会替你主持公道……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