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沉默犯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61頁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书架

2008 年,初夏。

姜珊坐在聖母像前殘破的長椅上,雙手合十。她閉氣凝神,虔誠禱告。

二層的閣樓上傳來異響,姜珊驚得一哆嗦,不自覺地將身子縮成了一團毛球。大人們常說,這教堂的地下仍舊埋葬著俄國神職人員的棺槨,邪性得很。

孩子們卻是不在意的。早些年間,這裡曾是她們孩童時期放學後的遊樂場,穿過一條狹窄的胡同,掠過幾道不高的鐵絲網,就能翻過聖伊維爾那不算堅固的防守牆。

姜珊朝樓上瞥了眼,沒見什麼人影,安慰自己或許是出現了幻聽。她重新調整好情緒,將雙手再次合上,比起恐懼,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事情的成功與否,全憑這些來自天國的垂憐。

二樓有什麼東西重重倒在了地上,這一次姜珊確認了那聲響並非出於自己的幻覺,她站了起來向樓上望去,日光透過閣樓的天窗,映出一條晃蕩的黑影。

有人正上吊自殺。

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將那些關於教堂的詭異傳說忘得一乾二淨,踩著那些嘎吱作響的破舊樓梯直衝上閣樓。窗子邊的房樑上,栓著一條教堂中捆放雜物的粗製麻繩,那繩子上面,掛著一個男人慢慢僵直的身體。

姜珊環顧四周,在角落裡看見了一塊破碎的鏡子碎片,她抓起後踮著腳企圖割碎男人脖子上套著的麻繩,但她掙扎了半天發現根本無法觸碰到。

她不確定男人活著還是死了,想去確認下他的呼吸是否尚存,但身高差讓她無法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姜珊想起聖母像旁散落了幾部厚重的黑封經書,每一部都有她一個手掌的厚度。當她將那些經書搬上了閣樓,搭好了台子時,已經精疲力竭。她踮起腳尖踩在用經書搭就的台階上,吃力地割破了繩子,男人的身子朝她俯衝過來,兩個人一起砸在了地板上。

姜珊被那大半個身子壓在了地上,有些透不過氣,但她從男人那靠著的鼻腔中,聽見了微弱的呼吸聲,他還活著。

男人漸漸恢復了意識,見到一旁的女孩他有些詫異,那孩子臉上大汗淋漓,縮在一旁的角落裡注視著自己。

「為什麼?」男人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紅腫發燙的勒印,像是在自言自語。

情緒比腦子更快,他眼裡遏制不住的洪水猛獸頃刻間奪眶而出,哭得有些窒息。

姜珊沒有說話,還是驚魂未定,透過黃昏的斜影她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面貌。

他身型高大,但體態瘦弱,臉上的鬍子濃密得像是幾天沒有清理,從下額線延伸到了鬢間。皮膚黝黑面色卻又蒼白,那黑不像是經陽光曬後的膚色,更像是某種飽經滄桑的坎坷傷痕。

她想起了蒂姆伯頓的《新娘》,眼前的男人就是男主人公維克托二十年後的模樣。

姜珊一直等待著男人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走近跟前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遞給了他,手帕上繡著的一隻藍色的蝴蝶,已經微微褪色。男人盯著那圖案啜泣得看了半天,這才注意到眼前女孩身上那出人意料的冷靜和克制。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男人開口問道。

因為市政規劃的因素,聖伊維爾教堂在不久之後即將翻修重建,原本暢通的胡同隧道已經開始堆滿了各類建築材料,鮮有人光顧。男人最後端詳了一眼手帕,折好後又還給了姜珊,繼續說道:「這兒太危險了,早點回家別亂跑了。」

「叔叔,死是一種什麼感覺?」姜珊沒有接過手帕,示意男人擦擦嘴角邊的血漬。

男人晃了神,他沒想到女孩問出的第一個問題竟是這樣直白,他靠在天窗邊的窗沿上,覺得喉嚨里有股血液凝結的刺痛,咳嗽了幾聲。

「後悔。」男人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之前想死的念頭有多強烈,最後的時間裡就會有多後悔,滿腦子就一個聲音,想活下去。」

女孩點了點頭,像是沒什麼再好奇的了,她轉身準備走下樓梯,一邊緊緊盯著腳下凹凸不平的地板,一邊說道:「叔叔,手帕你留著吧。」

「沒什麼要問我的嗎?」女孩的反應有些出乎男人的意料,她表現得過於冷漠,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又對不久前垂死掙扎的自己施以援手。

「我該問什麼嘛?」女孩停在樓梯中間歪著腦袋,像是真的在不解。

男人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透過閣樓的窗子,女孩消失在了視野里,手上的那枚手帕成了男人在這世上突然多出的連結。窗外夕陽最後的一抹紅色已然消失不見,月色晴朗,這段插曲也許正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