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注意她是帶著我的圍巾走的。然後第三天才在山谷下面的樹林裡找到她,也不知道怎麼弄的,竟然能把自己脖子掛在樹上。」
鄭溟說起這些時很平靜,舒澄澄聽得也很平靜,這聽起來的確是盧斐會幹的事,盧斐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難怪鄭溟被打擊成這樣,跟舒澄澄一模一樣地不停換人不停惹事生非,得一直找點刺激才能活下去。
「你自己呢?你該好好找個女朋友。盧斐她不是好人。」
鄭溟木然地看著她,「我?我看誰都是盧斐。」
最後一瓶威士忌也喝完了,舒澄澄搖搖晃晃站起來,「你怎麼就只跟我要一百萬?」
沒聽說過勒索仇人只要一百萬的,聽起來像瞧不起她,她一面嫌肉疼,一面不服氣自己就值這麼點錢。
鄭溟朝她笑,「要那麼多幹什麼,我倒想要五百萬,你也沒有啊。」
「那以後呢?你不會一缺錢就找我吧?」
鄭溟還笑,不懷好意的笑。
盧斐的男朋友果然也是壞坯子,舒澄澄當機立斷搶過他的手機,蹲下仔仔細細地刪乾淨雲端資料,又要給他格式化,鄭溟握住手機,「行了,我不為難你,她對你比你對她過分,我知道。我的氣出完了。」
舒澄澄完全不信,醉醺醺地搶手機,鄭溟一拉她,把她拉到眼前,認認真真看她難惹的表情,直到微笑起來,「其實我挺愛看你作妖的,就跟看見她一樣。算了,真的,就這樣吧,你和我都往前看。」
太好了,陰魂不散的過去不再糾纏了,她又能往前看了。
舒澄澄回房間,給聞安得打了電話,他那邊應該剛剛下飛機,她問:「北京冷嗎?」
聞安得不搭理她。
她說:「對不起。下次不放你鴿子了。我找了個公關陪你去談事,是正經公關,專業的,什麼都能幫你談下來。明天她會聯繫你。」
聞安得還是不理她。
她又說:「你房子的裝修我不要錢,你別生氣,也別,」她掐了掐嗓子才讓自己說出那句話:「也別說出去。」
「舒澄澄,」聞安得一開口惡狠狠的,「我給你買了機票,明天一早你就給我來北京,懸崖勒馬,還來得及,不然你等著看吧,你揣著這事,別想睡好覺過好日子了。」
但是那天晚上她是睡好了的,酒精蒙蔽了所有感官,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耳朵聽到小林在敲門,問她怎麼了,她像只燙熟的蝦,在被子裡弓著腰,久違的劇???痛正從胃部鑽出一把刀,絲絲縷縷地絞動神經,她頭髮黏膩,全是冷汗。
她對小林說是因為酒喝多了,還吃了個辣味的小燒餅,不是大問題,可是小林很擔憂,要去打聽醫院,舒澄澄用二老板的身份發話,趕他們都回江城去,留她自己睡一覺。
她心裡清楚是因為什麼。聞安得說的都對,她渾身上下最連累人的就是那一點點的冗餘的不合時宜的道德感。
她再也不會忘記這件事了。列印店裡的骯髒事件,她又做了一次,現在肚子裡那個道德細胞在自我懲罰。
小林回去了,晚上李箬衡打來電話,舒澄澄已經好了一點,坐在小飯店裡吃麵,告訴他自己休息一下就回去,至於那十二萬,是她看中了一個包。
不出所料,李箬衡對她破口大罵。
她挨罵挨得很高興,咧著嘴說「是是是,我拜金,我混蛋」,氣得李總啪地扔了電話。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曾經打算先斬後奏從千秋辭職,這樣很好。
她回了招待所,午夜時起床,把吃的晚飯全吐了,對著鏡子看見自己嘴唇裂開了,皮膚是紅的,起了很多小疹子。
她又吃了胃藥和很多維生素,渾渾噩噩睡過去。
夢裡光怪陸離,一會是她和霍止濕淋淋地坐在小教堂里,仰頭看彩色玻璃窗和深灰的穹頂,一會是她在破樓梯間裡聞盧斐抽大麻,一會是她坐在江大夜晚的長椅上咬手指頭,唇舌間都是血腥味,再抬頭時,眼前恍然是東陵島鎮政府的會議室,投影上霍止看著她畫的硃砂紅色橋樑,對譚尊說他的玩笑不好笑。最後是盧斐把她從台階上推下去,十三級台階,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盧斐站在台階上笑,她想爬卻爬不起來,感覺有血從額頭上和嘴裡流出來,滿身汗地掙扎,伸手抓欄杆,只摸到舊舊的地毯,原來她只是從招待所的床上摔到了地上。
沒有人圍觀她,盧斐死了,鄭溟也放過她了,她如釋重負,想睡一覺,在地板上趴下,慢慢醞釀睡意。
有雙手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