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舞的雪羽,仿佛天地顛倒,天上的雲一點一點地落下來。程先生便是在這樣一個雪天離開了人世,也許他並不孤獨,他數多的兒女子孫守完了他最後一刻生命,又或者他刻意地忘記了孤獨。
他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或達官貴人,或籍籍無名之輩。
「鐘太太,好久不見。」
玉笙尋聲一望,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眼前的人——「趙先生,好久不見。」
「聞言鐘太太已有身孕,恭喜啊。」
「謝謝。」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鍾先生結婚生子。」趙凌峰說時,笑容之友善,「最近他許是很忙才是吧?」
「來翼州府後,他一直都很忙。」
「也是,不過,這也快結束了,他許是也不用這麼忙,話說回來,我近來也不見他管顧過回力球場的事,鐘太太應該知道他有那裡的占股。」
「這我並不清楚。」
「鐘太太真會說笑,回力球場的占股是鍾先生與程三爺一起買進的,也算是他買的股份中最具潛力的,您怎麼會不清楚呢?」
玉笙垂眸思忖有時,才道:「趙先生應該知道,我剛來翼州府不久,對這裡的事沒有多少了解,如果您是對此感興趣,可以找些知情的人了解。」
「鐘太太誤會了,趙某便是這麼一問,別無他意。」
「那便再會。」
玉笙走離了他,彼時,賓客已走得差不多了,程家人還聚一道商討著遺囑的事,說是商討,玉笙站在外廊也聽見了爭論。
「小姨?」
月河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也走進了檐廊下,「你怎麼還不走?」
「我在等人。」她指了指裡面。
「我忘記了這回事。」月河走近來,目光往下移,打量著她已隆起的肚子,呢喃細語道,「這是幾個月了?」
「四個月了。」
「我感覺你除了肚子,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玉笙挽起黑色的斗篷蓋住肚子,斂著笑問:「這樣呢?」
「這樣可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了。」
兩人邊聊著便一道到空無一人的暖房去了,月河還問著關乎懷孕的事。
「什麼,你們結婚前就有關係了?」
「噓,小聲點兒。」
月河旋即收住聲音,尤是保住什麼驚天秘密一般鄭重點頭,但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湊上來又問:「幾次?」
「你問這些做什麼?」
「哎呀,你說嘛說嘛,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三次。」
「你會喜歡這樣的事嗎?」
玉笙一時語塞,幾番措詞了才道:「我說不上來,但我沒覺得它是一件能改變什麼的事,這是決於你的意願,喜歡與否,也沒怎麼樣,可是需要你自己慎重,若是懷孕了,那這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唉,真是奇怪的人,我便不喜歡別人碰我,所以我還是想與程顥清去留洋,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起碼可以避免掉這種事。」月河雙手撐著下巴,猶是苦惱頗深。
玉笙靠近問:「你如何知道不喜歡別人碰你?」
「我以為我是喜歡羅桀的,可是上次他碰我時,我便覺得很牴觸,總之,我就是無法接受。」
「許是換個人就好了呢。」
「不,我覺得我好不了了。」
玉笙見其越發焦慮,便伸手過去捧起她的臉,說是:「你看,你這不是不牴觸嗎?」
「這不一樣的嘛。」月河忽而盯著她的臉若有所思,「我有個辦法。」
「什麼……」話音未落,唇間陡然貼來其微涼的圓唇,玉笙一愣,還不及反應,她竟伸出舌尖在其唇珠輕輕碰了碰。
月河隨其抽離,神情由不得驚詫——「我竟然沒有牴觸,你剛才是不是吃了甜的?」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玉笙是驚恐。
月河卻是說:「你是女的,這又不怎麼樣?我果然是沒有得什麼奇怪的病。」
「你……」
「鐘太太,鍾先生正找您。」
一個僕人在門口稟報,玉笙來不及說她,起身出去了,月河也跟去。
檐廊外的雪越下越大,稠密得仿佛要織成一片偌大的雲,鍾徊早時帶來的一沓文件已然只剩下了一份,而裡面的爭吵還在。
「你交代完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剩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