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十點多,齊烽坐在書房,忘了早上一時許諾過某個小女孩。因此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他失憶般愣了幾秒,恍然記起那是放了晚自習的孔姒。
「齊叔叔,你在工作嗎?」她拖著一個無比笨重行李箱,比她自己還要大的箱子,仿佛把她和她的全部身家都帶上,尋求齊烽的庇護。
「我收拾東西很安靜的,不會打擾到你。」她咬牙提起一口氣,試圖靠自己把這個巨無霸箱子搬上樓。
「別弄了,放著。」齊烽按住她,「拿你要用的東西出來,其餘的明天讓阿姨收拾。」
她便抬頭看他,眼裡是為難,認真地說:「可是我說好了做家務的……」
「家務都讓你做了,保潔阿姨做什麼,你想讓她失業嗎?」齊烽輕笑,只是隨口這樣說。
但他沒想到孔姒這麼軸。
「那我還能做什麼,我得還你呀。」聲音里充斥焦急,比早晨說會被孔隅綁走還急,她生怕自己被扔下。
單只她這麼軸,還是這個年紀的女孩腦袋都不會轉彎?齊烽分神想著,忽然對上她要紅不紅的眼睛。
「你還會什麼?」他嘆口氣,承認16歲是不懂開玩笑的年紀,輕易把別人隨口一句話當真的年紀。
孔姒垂著眼睛,目光落到地上,短時間內安安靜靜,大概是在想如何回答。
「我會按摩,我以前經常給媽媽按肩頸。我還會養花,我可以把你的庭院弄得漂漂亮亮……」
她抬起眼睛,燈光很亮,把她眼睛照得更暗,她努力給自己找一個被接納的理由。
「嗯,我知道了。」齊烽只想儘快結束這場拉鋸,他不在意孔姒會什麼,原本也沒想讓她還什麼,那不過是一句玩笑。
他返回書房,一切和從前無異,靜悄悄地只剩他自己。他時常感覺自己是一顆無序滾動的玻璃珠,他把他自己扔進一個空盒子裡,象徵性有個歸處。
別人把這種盒子稱作家,而齊烽只有房子。
手機里新消息一個個擠出來,像沸水時的氣泡,程濡洱有些焦躁地發來簡訊:
「這幾個都不是她!」
一秒後又彈出一條簡訊:
「我怕我找不到她了。」
齊烽嫌棄程濡洱矯情,面無表情地回簡訊:
「你努力活得久一點,找一輩子總能找到。」
書房門突然被打開,很輕一聲「吱呀」,齊烽身子頓住,再次花了幾秒,反應過來從今晚開始的不同。
這間房子,有了第二個人住。
門是虛掩的,齊烽慣於獨居,沒有關門的習慣,孔姒伸手一推便開了。
她扶著門框,沒有把門完全敞開,探進來一個小腦袋,默不作聲看住他。
「怎麼了?」齊烽收起手機,坐在椅子上沒動。
「齊叔叔,你還在工作嗎?」她又是那樣,把自己的嗓子變成一團甜糯米。
齊烽聽她這樣喊,以為她再次有所求,身子往椅背靠,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勾勾手指示意她走進來。
門縫完全推開,走廊的光被孔姒帶進來,亮得齊烽有些不適應。
以往多少年,他從未開過這麼高的亮度。
「說吧,又想做什麼?」齊烽不動聲色瞧她。
她大約洗了澡,身上有淡淡的牛奶香氛味,越走近越濃。她把校服換成了長袖長褲的睡衣,頭髮沒扎馬尾,乖順地散在背後,臉上很乾淨。
確實是漂亮的一張臉,這是齊烽的第一想法。漂亮得讓人幾乎忘卻她的年紀,總是會把她當女人去欣賞。
孔姒一步步靠近,繞到他背後,牛奶味甜得有了具象的磨砂質感,被他的呼吸帶進肺里。
兩隻小手按住他的肩膀,毫無徵兆地一捏,她的聲音在背後,貼近耳朵。
「我真的會按摩。」語氣極其乖巧,好女孩、好學生該有的那樣。
齊烽忽然渾身繃緊,覺得她說話時的呵氣也變得具象,耳朵里被塞滿羽毛,凌遲般折磨他。
幾根溫熱的手指,順著他肩頸往上,一寸寸地按,指尖伸進他的短髮,讓他有些不受控的舒爽。
齊烽開始反思,是否最近燈紅酒綠應酬太多,受到的生理刺激太大,不然無法解釋他此時此刻,不講道理撐起來的褲襠。
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很突兀,齊烽忽然移著椅子側身,將孔姒拉至和他面對面,一言不發看著她。
「齊叔叔,怎麼了?」她莫名其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