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沒有吃他送的。」她伸手抓住紙袋,掌心貼在齊烽溫熱的手背,指節鼓起戳著她,「我退回去了。」
孔姒說不上來她現在的心情。齊烽臉色平靜,不笑也不皺眉,她是一個擲石子的孩子,但湖水不因她的石頭起伏,她不明白自己竟然在失落什麼。
「為什麼退回去?」齊烽把紙袋拿回來,重新放到她膝頭,手沒有從她掌心抽出,任她那隻緊張的手按著。
沒記錯的話,孔姒很少直截了當拒絕這種好意。她在清理異性緣上優柔寡斷,頗有爛好人的潛質。
她的臉向來藏不住情緒,但齊烽很能藏。
「周如栩說、她說……」孔姒不確定她能否對齊烽說,可是話頭已經說到這兒,「她告訴我這是糖衣炮彈,那個男生不是想交朋友,他是想……」
「他是想睡你。」齊烽替她把話說出來,很冷淡地說。
孔姒愣住,被齊烽的話嚇了一跳,她覺得這不該是齊烽說出來的話。
沒有講一個髒字,但是冷淡又粗俗的內容令她心臟一震,和同齡男孩完全不同的氣息倏然漫開,她找到一個陌生的名詞描述這種氣息——男性荷爾蒙。
齊烽把手抽出來,憑肌肉記憶換擋,手背上有一層濕意,孔姒的掌心出汗了。
「男孩到這個年紀,有性衝動很正常,不過絕大部分是自己解決。」齊烽轉動方向盤,車往左拐彎,流動的霓虹映在他臉上。
他還是毫無波瀾,雙眼藏在反光的鏡片後,即使和她講性衝動,口吻平靜得像在科普。
車內響起喝咖啡的聲音,孔姒臉紅得誇張,自以為被臉側幾縷頭髮擋住,裝作若無其事吃東西。
這會兒齊烽倒笑了,行車間隙捏了捏她的手臂,逗她:「多吃點,快點長大。」
孔姒沒有答話,正偷看他的側臉。成熟男人的頭髮梳理成三七分,規規矩矩往後倒,和那些男孩們的頭髮不一樣,和孔隅的頭髮也不一樣。
坐著看電視或工作時,他會習慣性地用食指推一推眼鏡框,鏡片往上移著閃動,他的雙眼在反光後消失一秒,又重新清晰地浮現。
在孔姒毫無察覺的時候,她已經默默觀察齊烽很久,她試圖用這些小細節拼湊出完整的齊烽。她想要了解這個人,在她覺得自己被拋棄被流放時,毅然決然出現,像扯著放風箏的線那樣,把她留住的人。
令人難過的是,這根線只是憑他願意,被他攥在手裡,任何時候他不想要了,都會鬆開手任她被風吹走。
孔姒始終在尋找一個方法,足以讓齊烽覺得她有用、有趣,足以讓她這根線纏在齊烽的手腕。這是經歷了拋妻棄子的父親,經歷了母親極速發病死亡的未成年女孩,為自己面對世界找的避風港。
於是她讓自己花銷越少越好,讓自己主動按摩獻殷勤,學著做各種他喜歡的飯菜。這些事情稱得上手段嗎,這點小聰明能在齊烽面前奏效嗎?孔姒不確定,甚至否定。
起碼在剛才,當齊烽聽到有人送她禮物時,他臉上沒有出現類似於孔隅的表情,也許正代表了他沒有那麼在乎。
孔姒有點挫敗,她不懂得如何更進一步討他歡心,她果然是一顆青澀的青蘋果。
會有這種比喻,是因為她看見那位穿著紅裙的女士,找齊烽打名譽權官司的委託人。孔姒在電視屏幕和商場海報上見過她,比屏幕里更明艷,三天前曾站在齊烽身邊聊天,等白色保姆車來接。
孔姒站在臥室窗邊往下看,他們離得很近,影子疊在一起,先後用同一支打火機點菸。齊烽當天穿的正裝很配她的紅裙,站在一起如同正好契合的磁鐵兩極。
紅裙嚴絲合縫貼著她的身體,飽滿鮮嫩的肉體,在流暢的線條下呼之欲出。她像一顆熟度正好的紅蘋果,孔姒又瞧了瞧自己,只能是一顆澀口的青蘋果。
把自己定義為青蘋果的孔姒,在三天後做了噩夢。
她夢見自己被齊烽摘下來,嘗了一口,皺眉吐出來,冷漠地說她太酸了,把她扔進一堆爛果兒里。
然後孔隅把她撿出來,朝著天際線用力一擲,孔姒這顆青蘋果沿著被放逐的拋物線,越過雲層摔到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她開始痛哭,安縣同時開始下雨,大量的水往平蓓怡的墓地淹,把平蓓怡的墓碑掀翻,留下一片可憐的無人問津的狼藉。
孔姒驟然尖叫一聲,渾身發寒地醒來。
臥室門把手很快被擰動,齊烽穿著棉質睡衣褲,一臉睏倦地走進來,停在床邊看她。
「怎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