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魏知悟知道了他姓陶,爆炸案兩名責任人之一的兒子,16歲的尿毒症患者。
他直覺這個男孩有未說完的話,魏知悟站在空蕩蕩的天台,聽見生命落地的震動,他直覺有些內情需要他打開,但終審結案的故事由不得他尋找缺口,這需要他賭上公檢法經手同仁的全部尊嚴。
「你的師父是個英雄。」孔姒握住他的手。
「對,他被評了烈士。」魏知悟很誠懇地答。
「他葬在哪裡?我們去看看他。」
「很近。」魏知悟立刻說,他又補充,「我是說,離你的母親很近。」
孔姒直起身,她想起魏知悟曾經去安縣接她,「你當時沒跟我說過。」
離得那麼近,早該去見一見的。
「我們明天去吧。」孔姒站起來收拾碗筷,今晚她在家務事上展現了足夠的熱情,把廚房和西圖瀾婭餐廳收拾得一塵不染,足夠用「賢惠」這個她最討厭的詞來形容她。
第二天傍晚才趕去安縣,汽車剛出郊區,孔姒接到孔隅的電話,她不耐煩地講:「我不在。」
孔隅在那頭堅持不懈,「我肯定得把你接走,你躲哪兒去都沒用。」
按照以往,該輪到孔姒罵他,但孔姒今天沒有。她猜想孔隅那邊研究到哪一步了,他們必定發現皮夾上的竊聽器,驚恐地商量對策,決定先把她和魏知悟隔開。
「那你等著吧。」孔姒把電話掐斷。
他們抵達墓園門口,裡面黑乎乎看不清界限。天色實際上並未如此暗沉,但墓園沒燈,遠處居民區成排的暖色燈,照得這裡更暗了。
孔姒在兩個墓碑上分別獻花,她用手去摸鮮花的輪廓,這裡暗得實在看不清。孔姒沒有逗留太久,她今天不是來哭泣的,只是想見一見魏知悟生命里的重要角色。
同一時刻的孔隅,必定等在公安小區外的馬路邊,還是那輛鬼祟的黑色奔馳,她知道今夜返回北城後,會選擇跟著孔隅離開,這是她不得不做的。
寺廟的僧侶已經歇息,沒有院牆圍著,孔姒沿著鵝卵石道,從兩個廟宇中穿過。
這裡同樣沒有燈,她有點夜盲了,牽著魏知悟的手,經過大殿門前走廊時,踢到一塊蒲團。
孔姒停住,目光落在地上,等待視線聚焦,看清暗黃色的蒲團。她跪坐上去,正對著緊閉的殿門,雙手合十叩拜三次。
「你不拜?」孔姒回頭問他,魏知悟一直默默在身後。
「我不能拜。」魏知悟攙她起來。
「哦。」孔姒想起來,他不能有宗教信仰。
那替他求的平安還作數嗎?孔姒獨自思索著。她向不知道哪路神仙默念了十幾條願望,短短几秒鐘,開閘放水般從她腦海里湧出。孔姒想她雖然求的多,但不貪心,能實現一條就好。
臨近子夜,他們返回北城。魏知悟遠遠發現孔隅的車,這次他沒做冒犯的舉動,穩穩噹噹把車停好,看見孔隅推門下來,倚著車點燃一支煙。
孔隅的表情格外警惕,看敵人一樣看著魏知悟,也不笑了。
「小魏啊,我帶我女兒回家。」
「什麼?」魏知悟扭頭看孔姒,他很詫異,後來發覺他詫異得沒有道理。
孔姒原本就有家人,稀里糊塗住在他這裡而已。
「走吧。」孔隅拉開車門,捏著慈愛的語調,儘量不惹毛他不熟悉的女兒,「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孔隅劃了魏知悟一眼,這一眼讓魏知悟莫名其妙。
「我不走你打算怎麼辦?」孔姒原地不動,問他。
「我不能拿你怎麼辦。」孔隅嘆口氣,顯得很傷感,「我就在樓下等著,讓街坊四鄰都看看……」
「神經病。」孔姒往前走,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突然掉頭回去。
她撞進魏知悟懷裡,像風追著跑的一片紙,她幾乎要飛起來,在他懷裡輕輕一撞,拽著他的衣領吻他。
「你等我回來。」孔姒低聲耳語,像個即將出征的丈夫。
她決心把魏知悟當作戰友,她確定他們在同一艘尋找新大陸的船上。
只是此時尚未天亮。
第40章 16歲的春天
16歲的春天,對孔姒已經很遙遠了。
孔姒想起來那不像春天,她在一個生機盎然的季節一無所有,因此她以為16歲那年沒有春天。
父親、母親和她的最後一頓飯,也在16歲的春天,平蓓怡的臉上沒有笑容,孔姒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