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卓跟她們說自己還要陪朋友,先行告退。她們看他跟一個穿灰色恤衫的男人,離開了餐吧。
海潮說:「那人好像是投資人?」
俞英大口喝酒,剛才塞滿嘴吃的,差點沒把她嗆死。她邊嚼邊道,「是嗎?」
「不過像南生堂這樣的企業,估值像坐火箭一樣,壓根不用他們去求投資人,大家都搶著進來,生怕被老股東內部瓜分完了。」
人跟人有不同命運,企業也是。同樣幹著美妝,海潮在一家走下坡路、暮氣沉沉的傳統美妝公司當高管,而俞英則頭痛廠家跟原料商催帳,後面的工資能不能發出來,員工會不會繼續跑。
南生堂的財富故事,聽起來,仿佛離她們很遙遠。
兩人默默呷了一口精釀。
這裡樂聲太大,不太適合聊天。海潮男友又給她打電話,海潮接電話,笑得花枝亂顫。俞英百無聊賴地往外看。
這附近是粵劇博物館,從復古工業風高窗往外看,是緩緩流過的河涌,上面架一道小石橋。夜晚時分,橋面上下都亮了燈。夜風吹過,河湧水面泛起波瀾。俞英覺得好奇,為什麼會有一堆人靠在欄杆上排隊,像在等什麼。
海潮接完電話,問她在看什麼,然後告訴她,「這就是永慶坊的月亮橋啊。」水面平靜時,橋底下那一道半弧形,跟水面上的半弧形,兩邊連接在一起,就成了一道白月亮。橋邊的人正等著水面平靜,月亮出現那一瞬,舉起手機打卡。
俞英天性隨性,對任何刻意等待的事物,都不感興趣,又低頭喝酒。
話題又回到淳如身上,海潮說,「她可真倒霉。」
俞英說:「創業就是這樣難的……哎你嘗嘗這雞翅不錯……萬物一開始時,也遇到過類似的事。代工廠拿過期原料糊弄我們。」
海潮「咦」一下,說這事怎麼沒聽你提過。
俞英吮完雞翅,濕紙巾擦了擦手指尖,「這種事多了去了。過了就過了,都不值得提。」
夜深,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期間海潮男友打過兩次電話來。俞英看出她無心戀戰,想起關朝聞吐槽過,唐依然結婚生子後就不好玩了,偶爾參加聚會,也著急回家。俞英主動說:「晚了,回去吧。」兩人離開餐吧,各自離去。
夜已深,在橋邊等待打卡的人少了很多。俞英很少在晚上到永慶坊,偶爾帶大客戶到這邊,也是白天。這邊有脫口秀吧跟 live hoe,有節目時,散場後的人像散失的星星掉落河邊,一路往各個出口流動。
但今晚沒有節目,永慶坊這邊便安靜許多,河涌邊偶爾有一兩個人。俞英靠在欄杆上,靜靜地看月亮橋,自言自語:「月色真美啊。」
—— ——
丁卓將朋友送到路邊,替他打車,將他送上車。朋友將臉靠向車窗邊,問他:「你不走嗎?」
丁卓微笑:「我還有點事。路上注意安全。」
他看著車子駛走,而後疾速轉身,往剛才見到俞英那家餐吧走去。明月在天,夜風微拂,他沿著河涌邊走,遠遠看見剛才她們坐的位置上,已換了人。他停下腳步,冷靜下來,對自己少年般的衝動也覺詫異。畢竟,他最引以為傲的,是自己過人的自律跟意志力。
他摸出香菸,在夜色中點燃,轉過身,卻一眼見到河涌旁的石橋旁,站著一個人。她穿著白色外套,因此黑暗中明顯得像一顆星。她看著這邊,也發現了丁卓。
丁卓沒料到,還能在這兒見到俞英。
他掐滅香菸,扔掉,向她走去,像走向一枚水邊的月亮。他說:「你還在這兒?」
「這是什麼問題?」俞英反問,「你這大忙人不也還在這兒?」
丁卓笑。他問,你還要吃點什麼嗎,「我給你買個雪糕。」俞英想,這傢伙可真會拿捏我的軟肋啊。
除了酒吧,這附近的餐飲店鋪很多都已關門。丁卓穿過牌坊,快步走到永慶坊外的居民區,在士多店裡買了兩個香草味的五羊牌甜筒,又一路小跑回來,遞一個給俞英。他們走到月亮橋旁,此時無人,他脫下外套墊在台階上,讓她坐下。
俞英說:「這麼講究,你件外套比我條褲貴得多。」她撕開甜筒,手上攢著甜筒包裝紙,他朝上攤開掌心,向她遞過去。
這是兩人的默契。以前她找不到垃圾桶時,他會把掌心遞過去,接過她手裡的垃圾,揣口袋裡,一路等待垃圾桶的出現。
但這次,俞英沒接過。她拿出紙巾,將廢紙包好,放自己口袋裡。
丁卓問她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