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從辦公室往外看,低頭見到醫院門前草坪椅子上,周禮正坐在那裡接聽電話。
這個極度聰明、有天分的年輕人,最終也被利益收購了。誰也信不過。
當初,黃瑞風跟高倫爭鬥,最終自己成為院長,高倫成為助理。高倫一死,周禮就找到自己,希望能夠接任自己師傅成為新一任院助。這兩年間,他工作勤勉,卻再也沒提過高倫這人。
而高倫,曾經將他視若親啊。最終,周禮還不是投靠了自己這邊。
黃瑞風搖搖頭,又笑了笑。
醫院門外,周禮正在聽手機那頭的人說話,突然一個紅色的球滾到他腳邊。他彎身撿起,抬頭見一個小男孩跑過來。
「醫生哥哥,這個球是我的。」男孩聲音稚氣,對著同樣穿醫生袍的周禮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門牙的牙齒。
周禮微笑,將球遞給他,「注意安全。」
「謝謝哥哥!」小男孩抱著球,歡快地跑開了。
電話那頭,張秀汶的聲音斷斷續續,「我……找不到阿希了……」
高希言消失了,消失在周禮跟張秀汶的世界中。兩天前,高希言滿身傷痕地回家,給了張秀汶一筆錢,說替她找了房子,讓她搬出去住。張秀汶問她原因,告訴她頭天晚上有個拿槍的男人進來,「阿希,是不是你出什麼事了?是福利院的人來報仇嗎?」高希言什麼都不肯說。張秀汶只好搬出去住,第二天早上回到原來的地方,發現高希言已經不在。房東說她走了。
「我擔心她有事……」電話那頭,張秀汶頓了頓,抽出一張紙巾擦眼睛。
周禮抬起頭,看到醫院前方草坪外,停靠著一輛深色 gtr。施友謙坐在車上,朝他揚揚手。
第22章 【22】契爺(一)
是日傍晚五點多,醫院工作人員只看到周禮有友人來訪。他們經過那輛深色 gtr 旁,含笑跟他打招呼「周先生,下班啦?」
周禮點點頭。
他們瞥過去,注意到駕駛席坐著個男人,手肘撐在車窗上,慢慢抽著煙。有小孩好奇地看著這男人,男人看回去,故意擺出駭人的表情。小孩看呆了,大人趕緊抱著他走開。
周禮俯下身,從車窗里看施友謙:「契爺找我?」
施友謙不跟他閒話:「上車。」
「給我一小時。一小時後,我自然會出現在契爺那裡。」
「去找人?」施友謙臉上忽然出現頑劣的神情。他用手握住脖子上的十字架,手指在上面慢慢撫弄。他聳起半邊眉毛,似笑非笑,「跟這個有關係嗎?」
日光下,這銀質十字架熠熠發光。周禮當然認得出來。穿著校服在馬路邊等他來接下課的高希言,背著羽毛球拍低頭繫鞋帶的高希言,蹲在路邊逗野貓玩,靠著欄杆等同學的高希言。她們的脖子上戴著的,正是這條十字架。
「上車再說。」施友謙扔掉菸頭,開始不耐煩。
車子在深秋的新濠街道上快速行駛。周禮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在瑞典烏普薩拉,城市裡的樹木紅色黃色,高高低低。他常在河邊喝咖啡,或者看書,血腥味的童年仿佛都已沉沒河底,或是從未發生。眼前只有這大學城,是童年的他無法想像的安寧世界。到了冬天,到了晚上,整座城市更是異常安靜。
安靜得像此刻的車廂。
施友謙看他一眼,「在想事情?」又似笑非笑,「還是在想人?」
「你不會真的關心我在想什麼。」周禮說。
施友謙笑起來:「一場相識,別說得我這樣無情。」
車子駛向山邊,外面有路人在走山路,身影很快掩映在蔥蔥蘢蘢的樹木之間。不一會兒,路旁閃過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谷柏徑」,行人跟車子都少了。
施友謙停下車,面前是他在谷柏徑的房子,立在深紫色天空下。他先下了車,點上一支煙,慢慢笑著說,「你知道我覺得最好玩的地方在哪裡嗎?新濠禁菸以來,連我們這種人都慢慢被馴化。哪裡可以吸菸,哪裡不可以吸菸,一清二楚,簡直是良好市民。說實話,九九年後,大家的生意都洗白了。市道這樣好,錢來得快,誰還願意去賣命劈友?一個一個,人模狗樣,都是生意人。」
周禮也下車,無心跟他閒聊。
施友謙還不放過他,「怎麼,看你一臉不耐煩,是急著去契爺那邊,還是急著要找人?」
周禮聽這話,知道高希言的失蹤跟他有關。他不做聲,等施友謙說下去。
施友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