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計文像是聞著味兒來的,黃金鳳剛停了手,他就推門進來,搓搓手也不嫌燙,端起碗蹲在灶台旁轉著圈兒往嘴裡吸溜。
「翠翠,也給我卷個煎餅,加點不辣的芝麻鹽,再去東邊小菜園拔兩棵春蔥一併捲起來,那幾根蔥才冒出來個嫩尖尖兒,我饞了好幾天了。」潭計文咂著嘴裡的雞蛋茶,指使她。
潭雨翠啃著自己的煎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敢吃我就敢去給你拔。」
潭計文聽後咕咚一口咽下雞蛋茶,燙的嘶嘶吸涼氣,掀起眼皮瞅了女兒一眼,知道她打小就性子虎還記仇,長大了更是沒人管的住。
他抬起袖子擦擦嘴角,放下碗自己去拔蔥了。
潭計文出去的空當,黃金鳳已經點燃了灶火,大鐵鍋里添了花生油,煎出個荷包蛋,用鏟子托著遞到潭雨翠的煎餅上,使眼色讓她捲起來偷偷的吃。
家裡的母雞生了多少蛋,潭計文每天都會數,拿去賣了錢也要悉數給他。他每早雷打不動要喝雞蛋茶,別人多吃一個都要被他嘟囔半晌。
特別是潭雨翠辭了北京的工作回來創業以後,他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為了不惹氣生,黃金鳳和兒子總是早起偷偷藏雞蛋或鴨子蛋,好留給潭雨翠吃。
娘倆正圍著灶台說話,外面呼呼啦啦的響起了大喇叭,潭雨翠豎起耳朵聽,黃金鳳也趕緊往爆了蔥花的油鍋里添上水,手裡拿著碗也探出頭去聽。
「村民們,咱廣大的村民注意了,下個通知,咱趁早上的時間下個通知…」。廣播裡是村主任劉廣發粗糲的老煙嗓,一句話總是顛來倒去說好幾遍。
「…今天太陽不孬,咱們的鄭書記要給大家開個動員會,咱吃過早飯,九點鐘準時到村委會大院來開會,每家派一個腦子清楚的人來參會就行。」
村主任的話講完,喇叭里響起鳳凰傳奇的歌:…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
潭雨翠剛跟著哼了兩句,音樂就突然被掐斷,村主任的煙嗓再次響起,把方才的通知又重複了一遍。
如此往復了3回,潭雨翠只覺得早飯都吃的都不順當,食物隨著鳳凰傳奇的歌一起被掐成一截一截的堆在肚子裡,跟晾在房樑上的香腸似的。
「唉,不行,我得找出歌順順噹噹的聽一遍!」潭雨翠咽下最後一口煎餅,掏出手機找到歌,調到最大聲聽了一遍才舒坦。
「死丫頭!大早晨的就犯癔症…」。黃金鳳白了她一眼,把一整捆麵條灑進鍋里,扣上鍋蓋就開始往鍋台上擺碗。
「媽,我不要麵條只要湯。媽,你說今天開會要幹啥?」潭雨翠幫著往碗裡撒蔥花,笑嘻嘻的問。
「幹啥?還能幹啥?那新來的鄭書記來咱村不就是為了搬遷的事兒?」黃金鳳直搖頭:「縣裡要是真想讓村里人搬遷,就不該派這麼個嘴上沒毛的小白臉兒來駐村,省里幹部瞧上的女婿,找個富裕的村子鍍鍍金享享福就行了,偏到劉家峪來自找沒趣。他討不到好處,咱們老百姓也跟著倒霉…」。
「那一會兒我去參會,我倒要看看他怎麼說…」。
「你敢!」黃金鳳握著勺子瞪起眼:「你哪兒都不許去!槍打出頭鳥,你就愛在最惹眼的地方蹦躂,現在一個劉緒虎還不夠咱們應付的?你還去惹事兒…讓雨林去,他性子比你軟,不得罪人…」。
潭雨翠不服:「不得罪人就是好事兒?性子軟也是好事兒?既然家裡都是我爸說了算,幹嘛不讓我爸去?」
「你懂啥?」黃金鳳瞪過來一眼,耐著性子說:「這樣的動員大會,肯定要求社員表態的。讓你弟弟去是想留個迴旋的餘地,咱們潭家在劉家峪是外姓,誰都惹不起。萬一會上表態得罪了人,你爸還能出面去說孩子不懂事,他做不了主,家裡大人說了算。你爸去了,萬一有個差池,那就沒法圓回來了!」
「多大點事兒?讓你弄的這麼複雜?要我說,心裡有啥就說啥,大庭廣眾之下總逃不出一個理字!」潭雨翠反駁。
「理?在村子裡誰有本事誰就是理!就算王母娘娘下凡來咱劉家峪當婦女主任,她也得按著劉家的規矩來!你少把大城市那套理論搬到村子裡,根本行不通,得罪人沒好果子吃!」黃金鳳直接下了結論。
潭計文拔了春蔥蹲在廚屋門口剝,聽見娘倆的對話,也同意讓潭雨林去開會。潭雨翠撇撇嘴,不去就不去!
吃過早飯,潭雨林換了件乾淨衣服就出門了。
潭雨翠幫媽媽收拾碗筷,一旁的潭計文突然問:「今天劉緒虎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