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麼做是對的。」方念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她低頭看了看已經在自己懷裡睡著的小娃娃,而後又問張朗:「遠麼?在哪個醫院?」
「哦,不遠。就在前面的克里姆林宮醫院。」
張朗話音落下,方念剛剛才放下的心,驀地又提起來。
克里姆林宮醫院……
病床上,剛剛處理完傷口的的嚴知行正躺在那裡輸液。一滴一滴流速緩慢的藥液讓他心裡發燥。
「張朗出去多久了?」他問守在他病房裡的副官。
副官抬手看了看表,「已經一個小時了,公子爺。」
聽到這話,嚴知行已然待不住了。他坐起身,正欲拔掉手背上的針頭,便聽到門外一陣孩童的咯咯笑聲以及那個他做夢都在回想的聲音。
他的手頓住,人也呆愣住了。直至聲音越來越近,近到他看見她們就站在他的病房門口,他才木訥般從床上起來……
「嚴知行。」方念微微笑著,望著病房裡許久未見的老友。
嚴知行那顆焦急的心終於被她這一聲輕喚撫平。
「念念……」他也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沉了一天的臉終於有了笑。
「頤萱小姐,快叫爸爸呀。」張朗抱著小泥鰍,小聲地提醒她。
而總是心心念念著「爸爸」的小孩,這時忽而害了羞。她轉向方念,要母親抱著,而兩隻眼睛仍舊一眨不眨地盯著嚴知行在看。
那個從出生起他便只見過一面的孩子,如今已經健康地長到了最可愛的年紀。她像極了自己,也像極了方念。那雙乾淨清澈的大眼睛就這麼看著他,叫他一個從不輕易掉淚的人竟控制不住地紅了眼圈。
方念從未見過他這樣,眼下被這氣氛一帶動,她倒先掉了眼淚。
兩位副官看到這情形,心中也頗多感慨。為了不打擾他們一家三口,兩個人一起默默退出了病房。
外人一走開,屋子裡的兩個人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還是方念先笑了。她悄悄抹掉臉上的淚,對嚴知行半開玩笑地說:「方才張朗抱了她一路,她也沒有認生。眼下怕是被你這受傷的模樣給嚇到了。」
嚴知行垂頭,看看自己那隻被纏了好幾圈繃帶的胳膊,心中正懊喪著,卻聽到方念懷裡的小人兒說:「媽媽,鰍鰍沒有被嚇到……是怕爸爸抱鰍鰍,手疼……」
奶聲奶氣的一句話,險些要將嚴知行的心都融化。
方念摸摸小泥鰍的頭,笑著嗔了嚴知行一句,「聽到沒?三歲孩子都比你懂事。」
他知道她這怨怪是什麼意思。不過眼下,他還顧不上解釋那麼多。他蹲下身,張開完好的那隻手臂,對女兒說:「來,爸爸一隻手也能抱得動你。」
小泥鰍抬頭看了一眼方念,見她對自己點了一下頭,這才又燦爛地笑起來。一雙小腳噔噔噔地往前跑,跑向她父親的懷裡……
從北平到東北,再從東北出境,一路趕到莫斯科。這一路上的跋涉和艱險,只為了此刻眼前的兩個人。嚴知行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方念,謝謝。」他很鄭重地對方念說了這兩個字。
他難得認真,而方念卻很不習慣。
「謝什麼?」她笑著問道。
嚴知行想了一下,終究沒有開口解釋。而是笑著搖了搖頭,隨口回答:「謝你沒有罵我。」
方念白他一眼,「怎麼?想找罵?」
「我……」嚴知行不想和她抬槓,但想說什麼,卻礙於女兒在場,於是變得吞吞吐吐。
不負他所望,他的女兒可是個小機靈鬼。眼見父母都是欲語還休的模樣,便知道自己這會兒該消失一會兒了。
她在父親懷裡扭了扭小身子,撅著小嘴說:「我要下來玩。」不等父親做好準備,她便一蹦一蹦地企圖從他懷裡逃脫。
嚴知行嚇得連忙蹲下身來,而方念也趕緊伸手過去護著。
等小丫頭安全落地,方念便忍不住責怪她說:「以後不許再這樣了,爸爸的手還受著傷,你忘了嗎?」
小丫頭好動,因為這事兒在家沒少挨說。但方念剛剛一說,她這才想起父親手上的傷,於是小嘴一扁,是真的內疚起來。
嚴知行見女兒那副可憐的小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沒事兒沒事兒,爸爸好著呢!你去玩,去玩吧」
父親雖這樣說了,但小丫頭還是不敢亂動。她抬起那張委屈的小臉看著方念,是要等她點頭才行。
方念沉著臉嚴肅地看了她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