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笑著搖搖頭,由著他們兩個玩鬧去,轉而便又與她的嫂子娜塔莉亞說話:「伊萬諾維奇叔叔近來還好嗎?」
由於伊萬諾維奇先生的女兒與柳亭芳結為夫婦的緣故,方念如今已隨著柳亭芳的關係,親切地喚這位蘇聯黑幫大佬為「叔叔」。他們的生意關係如舊,而今更是親上加親。
娜塔莉亞拉住方念的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回答她說:「爸爸很好。他還托我送你一樣禮物呢!」
「送我禮物?」光是這句話,便已經給了方念驚喜。她既開心又感激地說:「伊萬諾維奇叔叔總是待我這樣好。本該是我給他送禮的,哪有他一個長輩給我送禮的道理?」
「哎唷,你可別客氣了。」一旁的柳亭芳對方念說道,「我岳父這份大禮啊,你是無論如何都得收下的。你若不收啊,我可擔心我那未出生的小外甥會不高興。」
柳亭芳笑嘻嘻地與她打啞謎,惹得方念一頓猜想。不過猜來猜去,也只猜到了是與腹中孩子相關的那些嬰兒用品,旁的,她便實在想不出。
柳亭芳見這一貫精明的方大老闆眼下竟有些「愚鈍」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抱著小泥鰍的他,稍稍側頭,附到太太的耳邊嘰里呱啦說了幾句俄語,娜塔莉亞便點頭笑笑,伸手將小泥鰍接到自己懷裡。
「走,帶你見識見識那份大禮去。」空出手來的柳亭芳,將臂彎送至方念面前,復又帶著神秘的笑,強調了一遍,「這大禮,還得勞煩方老闆親自去取才行。」
方念白他一眼,那股莫名的好奇心卻已驅使著她要跟著柳亭芳去瞧一瞧。於是,她伸手搭到柳亭芳的臂彎上,被他帶著,一步一步走出方公館的大門……
方公館之外,是一片極大的四方敞地。說是在大門外,卻仍屬方公館的私人領域。今日聖誕的緣故,大門上也掛上了閃閃爍爍的各色彩燈,照在那方敞地上,有著平日不曾多見的繽紛熱鬧。
而柳亭芳的車子便停在彩燈能映照到的正中央位置,似乎是要十分隆重地向她揭曉那件禮物的謎底。
柳亭芳慣是愛搞這些女人們喜愛的儀式和驚喜,方念不覺有奇,卻不知怎的,左胸口的位置,那顆心沒來由地不按尋常的頻率在跳。她輕輕按了按那心口的位置,而後將手慢慢往下挪移。停在已有六個月身孕的肚子上,停在此時也同樣不安分的那個孩子身上。
腳下仍跟隨著柳亭芳的步子在往前走著,卻仿佛總也做不好思想準備似的愈走愈慢。
手心都已微汗,柳亭芳用自己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溫聲對她說:「他回來了。人已在這裡。」
亂跳的那顆心快得猶如停止。
大腦一片空白。
斑斕的燈影猶如另一個世界的外物,與那個從汽車裡走出來的身影明明白白地區分開來。叫她真真切切地瞧見了他,並且只能瞧見他。
儘管眼裡已滿是模糊世界的淚水……
「聖誕快樂,念念。」
他清瘦的臉龐露出微笑,像 12 月的寒夜裡,亮起的第一顆星。那顆最亮最亮的星,在寒夜,在黑夜,也在她的心。
紅又澄淨的眼睛裡,堅毅的輪廓愈加清晰。未著軍裝,未拄拐杖,可那挺拔的身形以及堅定的步子都是她夢裡夢外肖想了千變萬變的樣子。他這個人,鐵骨錚錚的,早已烙在了她的心裡,時間之久,甚至都要追溯到上輩子去……
眼淚落下,卻不敢眨眼。是怕合眼的那一瞬,眼前的人又會消失。然而,那雙手已經張開,將她擁進懷裡。
他給了她驚喜,而她又何嘗不是?
他抱她的動作有力,卻又克制著自己,不敢太過用力。可因為太過驚喜的緣故,他無法克制自己正在發抖的聲音。
「孩……孩子?我們的孩子?」
她緊緊將他回抱住,抵在他肩頭上的小下巴不住地點著。
「是。賀南霄,是我們的孩子。」
淚水仿佛決了堤,從未在人前掉過一滴淚的男人,此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那種無法形容的百感交集,填滿了他空了久久的那顆心。
又將她摟緊幾分,仿佛是要抓緊這世間已難能稱得上是美好的現實。
方念揉撫著他腦後的短髮,吸著鼻子,笑著說:「六個月了。大抵是我在你那的最後一晚要上的……」
在莫斯科,在伏龍芝軍事學院的教員宿舍,在他那張只夠單人躺睡的軍用鐵架床上——他們依依不捨,纏綿在一起……
「這一次,我會好好守著你。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