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們這次說什麼了?」傅寶雲問。
「沒什麼重要的。」
傅寶雲感到父親的神態和肢體語言有所改變。他眉頭不再緊鎖,背挺得更直,仿佛剛才那番對話,無論是什麼內容,讓他從持續一整天的緊繃之中解放,獲得了些許自在。她為此有些許擔憂和不愉快。說到底,譚嘉爍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看見父親和譚嘉爍,避開了她,單獨交談,難免讓傅寶雲警覺。
「她下次還會來嗎?」
「我讓她如果沒有要事,就別打擾我們。」
「那就是允許她下次再來咯。」
傅長松用鍋鏟處理掉鍋底的一些鍋巴,把廚具平穩地放回灶台上,看著女兒。
「你是不是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是因為這次你都不願意讓我聽,讓我覺得有什麼嚴重的情況。」
「上次是已經打烊了,這次我們還要做生意,所以我把她帶到不影響做生意的地方,趕緊把話說清楚,就是這麼回事。不是故意避開你。」
「我沒有說你是……算了。」
「不說了啊。」
「不說了。」
和女兒的誤會無關,在和譚嘉爍聊過之後,傅長松確實的心情確實有一種煥新感。今天,在打烊後,回到家中之前,他持續地思考著,以至於片刻走神,傅寶雲不得不提醒他在馬路面前停下,先等等。
二十年前,為了穩固自己在鷂子街的地位,傅長松經常需要進行這樣的對話。政府代表,商業對手,亡命之徒,或者只是一個讓他感受到有些許抱負的搬運工,他願意和所有社會階層的所有人交談。雙方都需要保護各自利益,就算作出推心置腹的姿態,交代的依然不是真相,而是自己的底牌。雙方可能達成協議,也可能產生新的惡意,而對這一切的推敲和控制,是有樂趣的。
今天,在假裝打壓譚嘉爍自信,卻得到她一種堅定回應的過程中,他就感受到了樂趣。
至於談論當年的案件過程,一開始,這確實會讓他感受到煩躁和痛苦。但今天他發現,煩躁消失了,對回憶的抗拒感也幾乎消失了。越是直面它,越能產生一種解放感。得知二十年後,卓麗仍然在不遺餘力地傳播對他的恨意,這甚至讓傅長松感覺到了一種
應當如此
的適意。
問題在於,卓麗在譚嘉爍面前的表現,可能不單純是獨立的情緒發泄。他已經知道了,出於不明原因,譚懷勝在針對他。那卓麗的行為是否自然?至少在見到她本人之前,他沒法判斷。
想想而已。他沒有和卓麗交談的迫切願望。二十年前,兩人關係就非常差。他沒有打算在二十年後還登門拜訪去世好友的遺孀。
他感覺到了一種自己需要有所行動的衝動。是什麼行動,目的是什麼,目標是誰,都還沒有答案。但那久違的衝動已經在場。它們就在動脈里,靜待歌聲和雷聲。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年輕。
今天打烊早,父女倆午夜兩點半左右就回到小區了。這個點,蔣蕾肯定在熟睡,所以他們回家的時候手腳非常輕。因為沒有倉庫,許多東西都只能留在推車上,用防水布包好,推車則鎖在小區單車棚里。一些有價值且容易被竊的雜物,比如廚具和餐具,都會帶回家。
傅長松提著新添置的摺疊椅,穿過沒開燈的客廳,前往陽台。前腳剛跨進陽台,他就被絆了一下,椅子也脫手了。他趕緊用力踏出另一隻腳,穩住身體,攬住椅子防止它們落地。藉助月光,他看見了側身躺在地上的蔣蕾。她在微弱地呻吟。
「你怎麼回事!?」
傅長松跪在妻子身邊,伏下去。聽見陽台動靜,準備進自己臥室的傅寶雲嚇了一跳,趕緊奔過來。
「好痛,」蔣蕾艱難地說,「痛得我……我起不來了。」
「哪兒痛?」
「肚子……你別,別碰我。」
「媽!」
「別喊,」傅長松對身後的女兒說,「快去叫個車,我把你媽帶下去。」
第25章 中部——我五歲
星期天,譚珺五歲生日會。下午五點半,譚嘉爍打車來到湖邊別墅區,它有一個像管弦樂隊頭頂上放煙花的名字,煌心?天韻原著,父親居住的第二期另有別名,傾雲雅苑,雖然二期八棟暫且只售出兩棟,開發商已不在本地為樓盤打廣告,轉戰江浙滬,第四期還在火熱建設。譚嘉爍走進大院,雖然天色只是灰藍,庭院兩側已亮起景觀燈。她站在戶門面前,按了按門鈴。門開了,是伊璇。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