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松知道自己不應該直面警察,所以從辦公室出來後,預先藏到了員工使用的茶水間。趙敬義的手下轉了五分鐘,才終於找到他,把他帶到警察面前。
「你就是傅長松?」
「是我。」
「你過來。」
隊長把傅長松領到大廳角落的一件盆景旁邊。傅長松明白,他特意選擇了一個能讓趙敬義看見,卻又聽不見的角落。
「你是今年六月份才出獄的,對不對?」
「對。」
「搶劫過失致人死亡,關了二十年。」
傅長松點點頭。
「說話。」隊長說。
「對,是搶劫致人死亡。」
「你在這上班?」
「是想來上班。還在談待遇。」
這是他和趙敬義事先商量好的答案。
隊長上下打量了傅長松一下,繼續說:「二十年都過來了,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這個道理不用我和你講吧。」
「我沒有犯事。」
「我知道你沒犯事,不然就不會這麼簡單了。」隊長回頭掃了一眼,繼續說。「你年紀也不小了,這種誘惑大的地方,少來。要嚴防特防一念之差,記住啊。」
「記住了。」
「你走吧。去前台那裡,和他們一起站著,等一下。」
傅長松走到趙敬義一群人附近。隊長在大廳小範圍來回踱步。十分鐘後,負責抽查的幹警都回來了,表示沒任何可疑之處。隊長和趙敬義打了聲招呼,帶著手下人離開了。電梯門關上後,趙敬義轉向傅長松,說:「傅伯,你解釋一下。」
第39章 中部——非自願商討
蔣蕾做手術那一天,傅長松沒有來醫院,也沒有聯繫母女倆。這在傅寶雲預料之中,但沒有緩解她的失望。翌日,傅寶雲收到來自傅長松號碼的簡訊,說想見她。她回復,想見面就來醫院。對方的回應是直接給出會面時間和地點,沒有談及其他。傅寶雲痛恨這種讓她沒有選擇的行為。她內心掙扎,是否應該就順著父親的想法,除了銀行帳戶里偶然一筆往來資金,就當作他不存在。
夜裡十點,她還是站在了榮華路口,離之前的出攤位置不遠處,默默等待。雨剛剛才停,那一輛i ev不見了,留下一塊相對乾爽的路面。這裡一切都變得陌生了,除了還在街對面賣炒粉的劉阿姨,兩人眼神一度對上,傅寶雲對她笑了笑,低頭刷手機。
兩個男人朝傅寶雲走過來。她一開始沒有意識到他們是朝著她來的,因為她以為,會有一輛計程車出現,就像上次一樣。但兩個男人在她面前停下了,其中一人說,是傅寶雲吧。她抬頭,皺眉,有些不自在。男人說,我們是來接你去見你爸的,走吧。她沒接話,把手機收好。
兩個男人往前走,傅寶雲碎步跟上。她很快警覺起來,因為他們沒有朝著大路走,而是走向缺少路燈的小巷深處。她停下腳步,剛想問話,其中一個男子就架住她的胳膊,強迫她繼續走。她說,去哪。男人說,說了去見你爸,聽不懂嗎。她說,讓我先聯繫他。男人說,他等下就給你打電話,不要站在路中間。
他們把傅寶雲推到了青苔叢生的老磚牆面前。不知哪片屋檐上積累的雨水,滴在她耳朵後面。她害怕起來,感覺自己像站在漆黑鐵路隧道的最中央,左邊和右邊的盡頭有光,但那光又遙遠又蠢鈍。一個男人,她不知道是兩個男人之中的哪一個,問她,是不是你報的警。
這句話一出,傅寶雲立刻知道他們為何前來。手術前夜,母親接了一個電話,一開始傅寶雲沒在意,但是母親說一句「我在住院,沒法去」,語氣有些焦急,促使傅寶雲把電話抄了過來,問你是誰,有什麼事。對方說是公安分局。雙方互相了解一些情況之後,過了一個多小時,一名派出所民警來到了醫院。他對傅寶雲說,你母親這種行為屬於報假警,按規矩要5日以下拘留處罰,但是考慮到情況特殊,這次就算了,以後你要積極關注母親的心理健康。
此刻,面對男人的詢問,傅寶雲說:
「什麼報警?」
「肯定是她乾的。」「是吧。」兩個男人互相應和著,仿佛她不在場。
「我爸呢?」
「現在倒是喊著要找爸爸了。報警的時候怎麼不替他想一想。」
「我爸怎麼了?」
「跟我們走。」
傅寶雲轉過身,要離開。男人抓住她的胳膊,往回拉。
「不要鬧了,車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