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馮琛被送來傭兵寮搶救時,自己曾瞥見過其病歷檔案中有一份文件,上面隱約有「夏令營」、「撕裂」、「倖存」等字樣,但當時並未想過深究。
後來她被調離崗位,就再沒機會接觸到這些檔案。
霍林韻知道,所有被送來傭兵寮進行人機融合的人,其身份背景都有詳細記錄存檔,只要能想辦法混進傭兵寮的檔案庫,一定可以查出些端倪。
重案司審訊室內,紛繁回憶不斷消耗著霍林韻的精神,恍惚的她終於忍不住疲乏,坐在椅子上歪過頭,陷入昏睡。
然而睡眠並沒有讓她精神得到放鬆,她反而如沉淪夢魘一般,不斷發出惶恐的囈語。
邢彥從椅子上彈起來,湊近監控屏幕,道:「把聲音放大些!」
警衛依言操作,就聽見霍林韻在夢中不斷驚呼:「不要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
邢彥深深皺起眉頭,面露困惑,小聲重複她的話:「什麼都不知道?」
夢魘在霍林韻腦海輪迴往復,不斷重演她最害怕的一幕。
那天,她終於買通傭兵寮檔案庫的守衛,悄悄潛入。順著巨大的螺旋樓梯往下,四周光線逐漸陰暗,開窗慢慢減少。
按照進入檔案庫時的地面高度,她估摸著此時已在地下。
巨大的檔案庫內靜謐無聲、空無一人,而書架上的檔案卻瀚如煙海、數之不盡,就連巨大螺旋樓梯的四周也遍布櫛比參差的書架,塞滿檔案。
還好這些檔案是按照時間分類歸檔的。
憑著四年來在人機融合部工作的記憶,她終於找到了馮琛被送來那一年的架格,上面密密麻麻堆疊著一摞又一摞檔案袋。
買通的守衛只答應給她三個小時的時間,此時已快到截止。
霍林韻緊張得渾身被汗浸透,因為戴著厚手套,翻閱檔案不便,她只能取下手套,沒多想,隨手就將手套搭在架格上。
很快,她查到了馮琛的檔案,顫抖著從檔案袋中取出印有「夏令營」字樣的文件,快速翻看。越往下看,她的臉色越蒼白,緊張到幾乎不能呼吸,同時也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警惕。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還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霍林韻猛然警醒,但為時已晚。
她來不及逃到另一個房間,只能匆匆將文件塞回檔案袋,插回書架上,然後倉促越過幾個書架,躲在重重檔案之後。
等躲好後,她才意識到一個要命的疏忽——她的手套還落在書架架格之上。
她不得不透過檔案縫隙,向著說話聲音的方向張望。
只見兩個人就站在馮琛檔案的旁邊,正面對著她的是一個形容枯槁、看上去已過花甲之年的女人。
霍林韻很是意外,她認出這女人正是傭兵寮的寮長,只是按照寮長的年紀,現在應該還不到五十,怎會蒼老到如此境地?
而站在寮長身邊,背對著霍林韻的,是一個從頭到腳罩在黑袍里的人。
那人開口說話,也是個女人聲音:「燕州的陸、曹、秦、陳幾大財閥世家都投靠了教宗,三大署中也有不少官員願意為教宗做事。眼下宗主已經統一南陸各部族,只等傭兵寮這邊準備妥當,就可以裡應外合,起兵征伐燕州。」
此言一出,霍林韻大驚失色。
燕州與南陸各部族長久對立,邊境地區時常摩擦衝突。但南陸雖然總體人數遠多於燕州,卻不像燕州這樣是統一國家。南陸常年分裂,內亂不斷,經濟、技術各方面都遠落後於燕州,是以雙方力量在某種程度上達到平衡、相互牽制,已經維持了近四十年的和平穩定。
另一方面,教宗作為燕州與南陸的共同信仰機構,一直以來充當著調和衝突、緩解矛盾的角色,是個無甚實權的擺設,怎麼竟會統一南陸各部族,要征伐燕州呢?
而傭兵寮,居然要和教宗裡應外合……
霍林韻意識到自己不經意間得知了傭兵寮的巨大隱秘,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人發現。
可是她的手套……
豆大的汗珠從霍林韻額前滑落,落在她的睫毛上,滲入眼眶,可她眼睛一眨不眨,瞪得老大,全是恐懼之情。
因為她清楚地看到,那黑袍女人的臉距離她的手套近在咫尺,怎麼會發現不了?
之後不知黑袍女人又跟寮長嘀咕了些什麼,寮長回道:「好,你回去教宗跟宗主說,快了……」
話未說完,她就猛烈劇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