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這一連串的發問,使徒不禁笑了:「你還真是容易輕信別人啊,杏林大人,這些問題問我合適嗎?且不說我是傭兵寮的人,並不聽命於你,你這樣心裡想什麼就直接問了出來,不怕我也是對你心懷叵測之人嗎?」
儲輕緣冷冷道:「對我心懷叵測的人多的去了,不差你一個。你高興回答就回答,不高興就算了,也不用拿假話來騙我。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那些傷害過、欺騙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現在確實心情很不好,口氣里全是狠戾意味。
然而使徒卻聽得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有仇報仇、有冤報怨,這世上披著人皮的禽獸太多了,指望他們惡有惡報,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不過我想問一句,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也包括馮琛嗎?」
一陣寒風吹過,儲輕緣覺得有些冷,將領口攏了攏,沒有回話。
使徒嘆口氣:「我有時候覺得你挺可憐,因為血統身份,成了多少人貪圖爭奪的對象,可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待你的呢?難得一個人對你有真情,結果還……」
「你管的閒事是有點多了。」儲輕緣打斷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卻不禁又聯想起另一件事,便問,「馮琛的真實身份,傭兵寮應當一開始就知道。既然教宗和傭兵寮老早就串通在一起,那當時在容誠莊,故意留馮琛一個活口,引我去救他,也有你們一份功勞咯?」
「當然,霍林韻接私活的事,寮長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剛好可以順水推舟,就由著她去了。」
「所以只要當時霍林韻呆在馮琛身邊,你們就一定會殺了她,對嗎?為了讓馮琛能跟我單獨相處?」
使徒頓了頓,道:「我們也並非那般冷酷無情。要讓馮琛落單,想辦法引開霍林韻就是了。之所以一定要殺了她,是因為她之前撞破了我和寮長的密談。」
「哦?」儲輕緣緊緊盯著使徒。
「你剛才問我那麼一大堆,我就回答你好了。
宗主從血統上而言是徹頭徹尾的燕州人,但他卻是從小被泊落族人撫養長大的。三十多年前,燕州屠盡泊落族,宗主因為血統才撿了一條命,被當時的老宗主帶回教宗,當作義子庇護。
對宗主而言,泊落族才是他的家鄉,而燕州於他,有血海深仇,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嗎?教宗為什麼需要我們的兵力,為什麼要聯合南陸的力量。當然了,這些兵力並不是從我們這兒買的,我們跟教宗是合作關係,一個在燕州外、一個在燕州內。我們有自己的目的,不過這個就暫時不方便告訴杏林大人了。」
「霍林韻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才被殺的嗎?教宗和南陸會聯合討伐燕州,而你們在燕州給教宗做內應?」
「正是,如果霍林韻提前走漏了消息給三大署,我們的計劃可能付之東流。」
「那你現在這麼堂而皇之地告訴了我,不怕我走漏消息給三大署嗎?我是燕州和泊落族的混血,你就這麼肯定,我會一直站在教宗這邊?」
使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肯定你不會站在燕州那一邊。」
說完,使徒鞠躬告辭。
儲輕緣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個人坐在寒風中,雙臂環抱在胸前,覺得更冷了。
————
教宗總壇。
宗主將侍從們都打發了,獨自一人走進一間祠堂,裡面供奉著歷代教宗宗主的牌位。
宗主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然後跪到其中一座牌位前,喃喃低語:「義父,不孝義子過來看您了,您在泉下過得可還好呀?應當是好的,像您這樣的良善之人,在哪兒都是受人尊敬的。不像我,以後一定是要下到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的。
義父啊,我勒死您的時候,您可曾後悔救了我?」
第67章 仇恨
說完,宗主「哈哈哈」地狂笑起來。
反正這個祠堂是教宗禁地,自他繼任宗主之位後,就再不允許任何人踏進這裡。
現在他想說什麼話,可以隨便說,想怎樣宣洩,可以盡情宣洩,沒人會知道他的私密、他的過往、他是怎樣坐上今天這個位置的。
他時常覺得自己如今這幅模樣好陌生、好可怕,多想回到童年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但那些時光太短暫,很快家鄉就被戰火侵襲。
每每午夜夢回,那些燕州士兵當著他的面、將他的親人殺害的場景,反覆浮現在腦海,讓他整夜整夜地困於噩夢,內心無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