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早就喪失了忘記的能力,暫時的逃避根本無法治癒傷痛,此刻突然被觸發念想,強烈的情緒如決堤一樣洶湧而來,眼淚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淌。
全甲兵似乎被嚇到了,僵在原地手足無措,不一會兒又小心走近他,好像很擔心。
儲輕緣低聲喝道:「滾出去!」見他沒動,再次怒喝,「叫你滾出去!!聽明白了嗎!!」
全甲兵呆立了片刻,轉身出門。
儲輕緣覺得心更痛了,倒在床上,仿佛一刀一刀被捅在身上似的痛苦不堪,痛到發抖。
汪汪立刻躥到他身邊,不停用頭拱他,用爪子扒拉他,嗚嗚地輕聲呼喚。
儲輕緣於是把頭埋進汪汪脖子裡,汪汪也把頭搭在他腦袋上,相互依偎。
在軟乎乎、毛茸茸的溫暖安慰中,儲輕緣終於慢慢昏睡過去。
半夜迷迷糊糊醒來時,透過床上掛下的幔帳,他看見不遠處那個全甲兵的身影又佇立在一旁守候。
睡意很快再次襲來,他沒力氣去細看這個身影是真實還是夢境,閉上眼睛,意識昏沉時,嘴裡喃喃喊了一句:「小遠。」
帳外的全甲兵渾身猛一震顫,轉過頭,臉上密密實實覆蓋著機械,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表情,卻仿佛在深深凝望著儲輕緣,望了他一晚,守了他一晚。
之後的幾天裡,全甲兵突然與儲輕緣疏遠了距離,除了儲輕緣明確命令他做什麼,他好像再不去妄加揣測對方心意,只是遠遠跟在其身後。
儲輕緣雖然愈發覺得怪異,但這樣子他再也試探不出什麼,這全甲兵仿佛真的就是一個毫無意識的機械物。
幾天後,使徒再次來探望儲輕緣,進門猛一見儲輕緣的髮型,瞳孔震顫。
「怎麼了?」儲輕緣問。
「哦,哦。」使徒有一搭沒一搭,「我覺得你精神狀態比上次好多了呢。」
——好多了?
儲輕緣自己倒沒什麼察覺。
他寒暄幾句後,想向使徒打聽外面的情況,但使徒一概閉口不談,東扯西拉的全是些沒什麼實質的內容。
儲輕緣搞不明白,這人為什麼要來看自己?還真就僅僅是來探望的??
使徒抿了一口全甲兵端上來的茶水,瞟了其一眼,問儲輕緣:「這個全甲兵好用不?應該還挺好使喚的吧?」
她問得很是認真,儲輕緣實在忍不住回問道:「這真是宗主派來監視我的?為什麼像是你送來服侍我的保姆?」
使徒眼神閃避了一下,若無其事道:「是宗主吩咐的沒錯啊,哦,對了,我還給你帶了幾套衣服,就放在前院。」
她說完擺擺手,示意那個全甲兵去前院取。
看著全甲兵遠去的背影,她眼裡神情十分複雜,欲言又止。
儲輕緣又追問道:「所有全甲兵都沒自我意識嗎?只會按命令做事?」
「別的我不清楚,但這個嘛」使徒嘴角浮現若有若無的一抹笑意,「既然給了你,就會為你去做一切,上刀山下油鍋應該都沒問題,你可以給他點難度挑戰,端茶遞水這種太簡單。」
——這是什麼回答……
儲輕緣愈發無語了,如果這全甲兵不是使徒送來的、不是傭兵寮製造的,儲輕緣簡直要懷疑想試探這全甲兵的是使徒,而不是自己了。
兩人前言不搭後語地又聊了一陣子,使徒起身告辭,臨走時,說自己還會再來探望儲輕緣,而宗主目前受困於戰事,一時半刻回不來。
這讓近來心情鬱結的儲輕緣稍獲寬慰。
自從上回遭宗主強迫觸碰過後,雖然沒真的怎樣,但他對宗主的態度就變得十分複雜。
宗主冒死救過他的命,從那以後一直無條件地支持他、給他依靠,而宗主對他壓抑的慾念,他其實也能察覺到。
十幾年來的信任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觀念相悖就能抹去的,但信任之情跟能不能上床是兩碼事。
在肌膚相親這件事上,他不能接受馮琛以外的任何人。宗主的強迫激發了他的強烈敵意,以及無法自保的畏懼。
——怎麼又突然想到了馮琛……
儲輕緣以手扶額,嘆了口氣。
使徒帶來的幾套衣服都是寬敞的粗布麻衣,跟儲輕緣以往的穿衣風格很接近。
他穿上後,在池塘旁打量倒影,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自己。
欣慰之餘,他更加困惑使徒這人到底想做什麼?
——是僅僅對自己生了些許同情,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