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彥見無法隱瞞,只能小心翼翼道:「我帶你去看看吧,都過去了,沒事了。」
雖然邢彥語氣平靜,但萱娘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不好,她被刺昏迷前的記憶里,那時巨型「奉獻」已經奄奄一息倒在城牆邊,拼盡最後一點氣力將邢彥他們送上城牆頭。
萱娘不敢再追問下去。
兩人來到北城門附近,遠遠望過去,城門似乎是緊閉著的,周圍激戰的痕跡已經清除,但街道上、兩側建築牆垣上,暗沉的血跡卻一時半會兒褪不去,昭示著這裡曾經的慘烈。
城牆頭上、城門兩側依然有不少人在巡邏,只不過巡邏人員換成了難民、倖存的幾個傭兵寮少年、還有投降的南陸衛兵。
然而走到城牆下,就能看清楚,城門的門扇並沒有完全閉緊,只關上了一半,應該是當時難民湧入時,七番軍騎兵已經追至,來不及完全關閉城門。
而另一半沒閉緊的城門,是被一副石化的龐大身軀牢牢堵住了。
這身軀與城門的縫隙間,還夾著幾具七番軍騎兵屍身無法挪出。
可以猜得到,最後時刻,是巨型「奉獻」以身為盾,將騎兵擋在了城門外。
他石化的身軀上有無數被彈藥炸開的深邃創口,早已停止了流血,或者說是血早已流盡,因為這身軀上上下下仿佛被鮮血澆灌過一樣,如今鮮血已經干硬,變成深褐色的血痕。
萱娘走近他,伸出發抖的手,觸碰了一下他身上的血痕,喃喃道:「阿承……」
她還記得這個年輕小伙剛來極樂巷做傭工時的模樣,羨慕過他跟諾諾的情誼,痛心過他後來變成怪物的遭遇。
而當得知他和諾諾被儲輕緣救下、從此有所依靠時,萱娘發自內心地為他們感到高興,期望他們能相守到老。
原以為上天對這對可憐人終有憐憫,可如今,曾經鮮活的生命已然消逝,那血是冷的、凝固的,再不會有一點溫度。
——難道真的情深不壽嗎?
萱娘垂下頭,雙手捂住臉,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起來。
邢彥將她攬進懷中,輕撫她的背部,柔聲道:「我們去看看諾諾吧?」
萱娘點點頭。
他們上到城牆頭,從垛口探頭看出去,見諾諾坐在已經死去的巨型「奉獻」的肩頭,雙手環抱他的脖頸,頭與之依靠在一起。
遠處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照映在北城門,灑落在生死相隔、卻還緊緊依偎的兩人身上,竟無比地平靜安寧,讓人不願去打攪。
「其實對於阿承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呢。」邢彥低聲道。
萱娘理解他說的這些,可淚珠就是忍不住地大顆大顆滑落。
邢彥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低頭輕吻了她一下,帶著幾分忐忑道:「有件事……我這段時間反反覆覆想了很久,想問一下你……」
「嗯?」萱娘抬起頭,還在抽泣。
邢彥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在腦海中醞釀已久的話語,臨到嘴邊卻又誠惶誠恐,什麼該先說、什麼該後說,忘得一乾二淨,只捏著萱娘的手心結巴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我特別害怕……不敢睡,擔心一覺醒來會再見不到你。」
萱娘最後望了一眼諾諾和阿承,頭埋進邢彥懷裡,緊緊擁抱住他,道:「我也害怕再見不到你。」
一股熱流激盪在邢彥胸口,他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加了把油,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捧在手掌心上,單膝跪到萱娘面前。
落日霞光如火,倒映在城牆頭上,邢彥整個人仿佛浸透在流光溢彩之中。
萱娘眼睛倏地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這是要幹嘛?單膝下跪,手裡拿著啥?
萱娘微微低頭,仔細看了一眼,居然是一枚精緻的戒指,通體雪白,造型很像彎曲的羽毛。
她朝邢彥肩頭站著的機械矛隼望去,總覺得那矛隼的尾巴羽毛似乎少了一塊……
邢彥鄭重道:「所以我們以後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吃飯、走路、睡覺,天天捆在一起。等戰爭結束了,我們去西海群島盤一畝地,離燕州、南陸、教宗什麼的都遠遠的,擺脫這些是是非非,建一個我們自己的小家園,有房舍、有花圃……」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看萱娘僵硬地呆立,以為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緊張得乾咳了幾聲,決定再說得直白些:「我的意思是……你可願意……」
然而萱娘突然後退了幾步,神色並沒有半分驚喜。
邢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