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絳……」楊瑾輕輕喚了他一聲,眼神竟有幾分溫柔,「你已經對我沒印象了……也難怪,那時候你才多大。我還記得你剛出生時候的樣子,皺巴巴的,只有兩個巴掌大,我把你抱在懷裡戰戰兢兢的,生怕把你弄折了。那時候的我不會料到,有一天我會想要取你性命。」
仿佛鼓槌在儲輕緣心上重重敲了一下,楊瑾抱過剛剛出生的他……那……
儲輕緣感到喉頭僵硬,話哽在嘴裡問不出口,他既想知道身世、又害怕知道,三十年前「動島」那樣的環境下,一個燕州人與泊落族人的混血兒是怎樣出生的,大概率不會是什麼美好的故事。
楊瑾凝視他的眼眸深邃複雜,就好像看得穿他心裡想什麼似的,道:「如果你的身世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你還想要知道麼?」
一瞬間,儲輕緣目光閃爍畏縮、神情複雜錯亂,但猶豫半晌過後,他還是捏緊拳頭,道:「我想知道我是誰,從哪裡來,又歸屬於何處。」
第121章 身世(主線最終揭秘)
楊瑾澀然一笑,目光飄向遠方,好像在回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從哪裡開始講起呢?」她想了一會兒,「就從我剛剛踏上『動島』的時候吧。」
「三十多年前,我被選入倫理署『源起組』時,才二十歲不到,從小家世、天賦、機遇一樣不缺,輕輕鬆鬆就獲得別人艷羨的一切,自然也會以為這個世界美好無比,看不到那些苦難、掙扎、醜惡。
能在這么小的年紀入選最頂尖的科研組,多虧了我的老師——『源起組』組長彭越的賞識和提攜。當時彭越在所有學生眼裡是個慈善的長輩、嚴謹的學者。
進入『動島』實驗基地工作後,我認識了其他幾位『源起組』成員——周厚澤、顧雪融、應龍。那時的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俊中的才俊。
少年的我對未來充滿無數美好期待。
『動島』上的實驗基地與戰俘營是分隔開的兩塊區域,起先我們被禁止前往戰俘營,所有用於實驗的泊落族人,都是由戰俘營揀選好之後送過來的,所以對於戰俘營那邊的情形,我一開始毫不知情。
在來『動島』之前,我所受過的教育全都告訴我——泊落族人只是外表和人類相近,他們與我們完全不是同一物種。這些似人生物具有可怖力量,殺害了無數燕州士兵,並且手法殘忍。對泊落族人進行基因研究,是為了查明他們這股力量的緣由,從而不讓他們對燕州人、甚至是對全人類再造成危害。
最初幾個月里,我對過去的教育堅信不疑,而那些被送進基地的泊落族人全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也不說話。他們赤身裸體地躺在流水線上,被消毒、麻醉、解剖、縫合,仿佛對於痛苦早已麻木。
但隨著時間一久,送進來的泊落族人里不僅僅有成人,還出現了孩童。
成人們都緘默不語,我甚至以為他們不會說話,直到有一次,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孩子在被麻醉前,竟張口對我說了一句:『阿姨,我怕疼。』
聽見他說話的瞬間,我震驚到不能自已——這孩子居然會說話!長著和人類一樣的面孔,說著一樣的話語,甚至會怕疼……。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心裡滋長出來,不斷動搖著過去的信念。
自那時起,我開始從另一種視角去打量泊落族人——長期的實驗結果表明,除了染色體差異,泊落族人在生理構造上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而從心理特徵上看,他們普遍比人類更加多愁善感,尤其是激發出神力的泊落族人,精神更加脆弱。
這樣的『人』真的能夠去殘殺大量燕州士兵嗎?他們到底是主動攻擊人類還是被迫自衛?我對過去所受的教育產生了深深懷疑。
而且,是否能僅僅因為染色體差異,就將他們定義為另一個物種?
我曾經和基地其他同僚討論過這個問題,大家看法不一。
不久後的一天,彭越特意單獨找到我,語重心長地和我聊了一整個下午,讓我不要再在泊落族的定義問題上鑽牛角尖,如果將泊落族人視為人類的分支,那帶來的倫理問題將遠大於科研問題,這不是我們這群人能夠主導的。
他說:『你明明有大好的未來,何必因為較真斷送自己前程?』
一邊是泊落族整個種族受盡凌虐的血淚,一邊是個人前程,兩者真的可以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較麼?彭越很顯然認為兩者可以比較,而且更重要的是個人前程,當然也包括了他自己的前程。
彭越是我崇拜的老師,也是提攜我的恩人,他的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