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過去他們所遭遇的南陸騎兵不同,這一支隊伍仿佛是從地獄復生的幽冥鬼軍。
騎兵數量不多,總共不過百人,而且看似每個人都身負重傷。他們面目猙獰、嘶吼咆哮,連同身下的馬匹也被套上了畫滿圖騰的頭罩,一路殺氣騰騰、浸滿血腥。
而領頭的那匹悍馬背上,一具體格高大、身形詭異的「奉獻」,正怒吼著策馬狂奔,直衝前方拼死逃亡的玄機營士兵。
所到之處,士兵們一個個被神力提到半空中,然後連同所穿的機械裝置一起被撕裂,殘軀斷肢混著金屬從空中掉落,血雨如注。
極其血腥恐怖的場面讓方兆旻整個人僵住了。
那領頭的「奉獻」身形扭曲,仿佛之前也遭遇過神力重創一般,青筋爆裂的脖頸之上,蒼白可怖的面孔依稀透露出曾經模樣。
沒有錯,真的就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一統南陸,而今又遭眾叛親離的教宗宗主阿勒克。
方兆旻曾從南陸人那裡得知,所謂「奉獻」,就是供奉自己的血肉之軀,獻祭神明的意思。教宗利用「信仰神明」、「獲得神力」、「開創新世界」一系列說辭,誘導涉世未深的青年獻祭自己。
原本,方兆旻對宗主的猜測跟南陸人一樣,認為宗主只是利用「奉獻」,將他們變成殺戮工具,所以當他親眼目睹宗主以自身獻祭時,那種衝擊是極其震撼的。
——末路梟雄,竟以這樣的方式做最後一搏。
那地獄惡鬼般的宗主讓方兆旻驚悚到不能言語,也著了魔怔似地呆呆凝望。
突然,惡鬼倏地轉過頭,望向山坳處,陰鷙的目光仿佛透過望遠鏡的鏡孔,直直插進方兆旻眼底。
方兆旻嚇得「啊」一聲慘叫,扔掉望遠鏡。
驚魂稍定後,才反應過來,山坳處有密林遮擋,那樣遠的距離,宗主不可能真的發現他們。
不過剛剛宗主陰鷙的目光,卻讓方兆旻忽然懷疑起一件事——「奉獻」……真的都沒有完整意識了嗎?
過去他們所接觸到的「奉獻」,都僅存最基本的生存意識,比如餓了會找吃的、受到攻擊會反抗。所以他們對付「奉獻」的手段,大多是用食物引誘其進陷阱。
除此之外,「奉獻」似乎再沒有更多複雜意識。
可剛剛宗主……他的一舉一動、還有嗜血陰鷙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他是目標明確地屠殺玄機營士兵。
——怎麼會這樣……
一時間,方兆旻惶恐無措,冷汗淋淋。
——如果真是這樣,該如何對付變異成「奉獻」的宗主?
就在這時,山坳下傳來通報聲,幾個士兵綁著一個研究員打扮的南陸人上山,將他押解到方兆旻跟前。
「在南陸總指揮部發現的這個人,『奉獻』離開後,我們將主帥營帳搜了個遍,別的沒找到,就發現了這傢伙。」押解的士兵道。
方兆旻瞧著這人研究員的工裝都沒脫,眼神閃躲、驚恐畏縮的模樣,倏忽心念一動,問:「就是你把教宗宗主變成了『奉獻』嗎?」
研究員立刻頭搖得像撥浪鼓。
方兆旻眯起眼睛盯著他,想到那些血肉橫飛的玄機營士兵,下令道:「把他手指一根根剁了,直到他說實話為止。」
研究員嚇得拼命掙扎,大聲哭喊,卻還是沒說話。
方兆旻背過身去,面色冷漠地聽著研究員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而旁邊驚魂未定的波呂尼目睹這一切,聯想起方兆旻也是當年入侵南陸、屠殺泊落族的劊子手之一,心裡驀地生出寒意,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戒備。
待研究員喊聲漸漸虛弱、氣若遊絲之時,方兆旻才轉過身,見其一只手掌已然血肉模糊,沒有一根完好的指頭了,蹲下身道:「再不說就是另一隻手,到時候別說做研究,就連基本生活都難以完成。只要你把實話說了,就放了你。」
旁邊士兵再次舉起血刃,已經痛得縮成一團的研究員終於哆嗦求饒道:「放……放過我,我說……都說,放我一條……生路……」
方兆旻再問道:「是不是你把宗主變成了『奉獻』?」
「……是……」
「宗主還像個正常人一樣,有完整的自我意識嗎?」
研究員忍著劇痛搖頭:「『奉獻』都沒有……完整的自我意識。」
方兆旻目光跳動:「那為什麼宗主一路屠殺玄機營士兵?完全是目標明確、有意識的屠殺!」
研究員愣住了,然後忽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