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寶:「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嗎?」
春寒料峭,江望第剛走了很遠的路,她哆哆嗦嗦問:「請問你們招人嗎?我十八歲了。」
嘉寶掃她一眼,客氣地微笑:「不好意思,不招了。」
她眼裡的光迅速暗下去,像要哭了。「噢,謝謝……打擾了。」她轉身出去。
行李箱輪子滾過門外那片坑坑窪窪的磚地,發出斷斷續續的磕絆聲,嘉寶想起自己掛在門外的招聘信息,心中一陣愧疚。她並不是不想招人,只是不想給店裡添累贅。這丫頭一看就未成年,很可能還是離家出走的。
一個小時後,江望第又回來了。
「姐姐,我真的很需要一個地方落腳。」她雙手合十,哭著向嘉寶乞求,「我現在可能什麼都不會,但我學的快,你可以先不發我工資,只要給我住的地方就行。」
店裡有人點了一份炒意面,香味飄出來。發現女孩咽了口唾沫,嘉寶乍起惻隱之心:「說真話,多少歲?」
江望第眼淚立刻止住了:「十七。」
人挺狡猾,身體也結實,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在外面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豺狼虎豹,嘉寶打量完她,問:「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不上學嗎?」
「爸媽死了,親戚都不想管我。」
嘉寶從小就沒有父母,她仿佛看見自己年少時那張苦難的毛毯重重披在了江望第身上。
「你吃東西了嗎?」
她搖頭。
「我們還沒那麼早打烊,你隨便找個位置坐,我給你炒麵。」嘉寶拉過她的行李箱,「吃辣嗎?」
「吃。請問可以多放點辣椒嗎?」
嘉寶獨身,租住在咖啡廳樓上二室一廳的小房子裡。
是夜,她清空其中一間,讓江望第住進去。她們在小屋裡一起鋪床。嘉寶的枕頭、床單、被褥是成套的,柔軟如暮春的木棉絮,散發著洗衣粉和陽光的味道。兩人約好頭一個月沒有薪水,當學徒,在店裡吃員工餐,等江望第學會基礎操作之後,每月能拿到八百薪水,如果將來出師,可以像其他咖啡師一樣拿一千五百元。
這個數目比江望第見過的所有錢都多。她忙不迭點頭,暗下決心要好好干。
嘉寶問:「你有帶睡衣嗎?」
江望第的行李箱裡有「睡衣」,是一套參加籃球比賽的紅色隊服,袖子已經抽絲脫線。她搖頭。
嘉寶高高興興帶著她去衣櫥前挑:「這一排都是睡衣,洗乾淨的,你挑一套穿。」
衣櫥里掛滿了衣服,嘉寶的睡衣仍然都是成套的,馥郁的,漂亮得像有脾氣,睥睨著江望第。
江望第呆了一下,選中看起來最舊的一套:「這個吧。」
嘉寶看出她的心思,拿了另一套:「還是這個吧,你穿藍色好看,而且這個是新買的,尺碼太小,我都穿不下。」
嘉寶的眉心有一粒清淡的痣,像她本人一樣平和細膩。江望第不敢看她的眼睛時,就盯著那顆痣看。她望著嘉寶,滿臉通紅說:「謝謝你。」
「謝什麼,以後你就是我妹妹,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嘉寶的浴室很香,燈光亮得能照清楚牆縫的紋理,和家裡生霉昏暗的衛生間不同,這些牆縫即使被那麼強的光照著也還那麼潔淨。江望第脫光衣服,滑溜溜的,在鏡子前琢磨那些大牌護髮素,洗面奶,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腋窩有專門的「止汗噴霧」,胯下有「私處護理液」,腳掌有「磨砂膏」,每一處都有每一處花錢的地方。
嶄新的生活像一卷紅地毯,從她腳下開始,振臂一呼,朝眼前光明的方向無窮無盡地翻滾出去,鋪展出去。
後來嘉寶問江望第,那天晚上她明明走了,之後為什麼又回來了。江望第真誠地說嘉寶是那天她找的人里唯一一個對她笑的。
第19章 數落
凌晨,徐安梅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法醫的結論是電熱水器漏電導致觸電身亡。死亡時間在前天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孫見智看一眼手錶,想著明天找個電工去看看熱水器。
「有線索嗎?」消失了一個小時的郭柏端著兩杯熱咖啡走進詢問室。
「你怎麼回來了?」
他坐下,把咖啡遞給她:「畢竟是我的地頭,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吧。」
「……又不是來吃席。」她接過咖啡,打開蓋子看是熱美式,低頭喝起來。
對於她的調侃,郭柏只苦笑一聲,沒有白天那股子武松打虎的氣勢了。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