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潔嫻得腮腺炎,馮瑩也是請假在家照顧孩子。馮瑩有個特點,她無論怎麼熱愛工作,但只要孩子一生病,她一定會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絕不會為了爭當先進而對孩子有絲毫疏忽懈怠。醫生給潔嫻開的內服外擦的藥。醫生說外擦的藥可擦頻繁點。馮瑩就白天按時跟潔嫻餵藥,和用冷毛巾局部冷敷,再就是不停地給潔嫻患部擦藥。他見她照顧潔嫻很辛苦,就勸她,也不一定非要一兩個小時擦一次,三四小時也可以。她不聽,到了晚上,她怕影響他和呂娘睡覺,就抱著潔嫻坐在廚房裡,整夜不間斷地給潔嫻擦藥。結果,腮腺炎一般需五六天才會好,潔嫻居然三天就好了。
趙彬這時又想到,平時自己對家裡無論是輕活、重活,從不沾邊,也是馮瑩一人做,當然,還有呂娘幫著干。儘管這樣,馮瑩卻很少流露出不滿情緒。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馮瑩發牢騷。
想到這裡,趙彬不由得慚愧起來,他後悔先不該直統統地批評馮瑩。其實她托小楊給孩子買裙子,也不是很大的問題,就是要說,也要婉轉點的說。比如先從馮瑩手裡拿過裙子,欣賞一番後,夸馮瑩會辦事,然後再溫和的對她說,她做為領導幹部的家屬,請人幫忙後,會欠人家一個情,這對他的工作,或在用人上,會有一些的麻煩。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平時批評同志,很講究方式方法,可一到馮瑩,他就不夠冷靜。
馮瑩說她是第一次托人買東西,實際上,他也知道,馮瑩並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她倒底以前參加過土改,受過黨的教育,她在思想覺悟方面,其實比有的幹部都要高。但這次她為什麼,要找揚偉帶東西?她出於什麼目的呢?趙彬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會,忽然想起馮瑩先說的那句話:「你看這裙子,可以說是全專署,不,全城最好看的裙子……」
他終於明白了,馮瑩之所以這樣做,原來是受虛榮心的驅使。因他知道,馮瑩平時最喜歡別人誇她的女兒,正因如此,她才特別愛打扮孩子。平時每次全家上街,她總是半天出不了門,她不是給老大盤頭髮,就是給老二頭上扎結子,非要把兩個女兒打扮得像公主了,才肯走出家門。想到此,趙彬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時,他聽到外間呂娘在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在說話,說的什麼,聽不清,只感到馮瑩好像安靜下來了。
呂娘勸了馮瑩一陣後,見她氣消些了,就拉她坐在床邊,低聲對她說:「我先帶潔嫻和潔雅到草坪去玩,走到車庫門口,碰到夏菊和她的保姆,她們一個人抱著一個孩子。夏菊見了我,把瑞瑞遞我抱。
我接過孩子,親了一下他的臉。你看好不好玩,瑞瑞像認得我樣,他馬上就望我笑,小嘴巴還「哦哦」的。」
馮瑩說:「我那次去夏姐家,看到兩個孩子長得不大像。您覺得呢?」
呂娘悄聲道:「是不像嘛,不是一個媽生的,肯定有差別唦。你看,蘭蘭眼睛小,是單眼皮,臉型像她媽,一個嘟嘟臉,皮膚也黑;瑞瑞呢,雙眼皮,鵝蛋臉,皮膚好白哦。」
馮瑩擔心地說:「這么小就看著不像,那大啦,會不會有人懷疑?」
呂娘輕聲笑道:「只要別人找不出么子問題,就是不像,又怎麼樣。」
「也是的。」馮瑩應聲道。
馮瑩說話時,見潔雅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頭一點一點的,像釣魚樣,就碰了下呂娘胳膊。呂娘看了,忍不住捂嘴笑道:「不給她洗澡,打盆水,抹下算噠。」
呂娘馬上去廚房,端來一盆熱水,放在馮瑩面前。
馮瑩給潔雅抹完身子,換上乾淨衣服後,抱著她,走進裡間,輕輕地放床上;然後揮著枕巾,將帳子裡面的蚊子驅趕出去,接著放下帳子,朝外間走去。
馮瑩剛走兩步,趙彬就移開椅,走過來,一把拉住馮瑩。馮瑩愣了下,隨即甩開趙彬的手。趙彬馬上又拉住馮瑩的胳膊,併攏著她的肩,推她走到茶几旁,在藤椅上坐下。
馮瑩見趙彬笑笑的樣子,心想,這人真是的,態度怎麼轉變這麼快。她霍地站起來,推開趙彬又要走。趙彬趕忙又把她按回椅子上,然後細語輕言地對她說:「莫生氣了,我先不應對你那樣,向你賠不是。」
馮瑩不做聲,過了會,才抬起頭,望著趙彬有氣地說:「我回來,坐都還沒坐下來,你就劈頭蓋腦地搞我一頓。」
趙彬見馮瑩說話的樣子,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禁不住哈哈地笑起來。
馮瑩不知趙彬笑什麼,就有些驚訝地凝望著他,心裡想,他這是道歉的樣子嗎?他還笑,笑么子,么子這樣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