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所以每一天我都當最後一天來過。」姑父說著說著眼眶就有些泛了紅暈,淚光撲朔,「她嫁給我受了不少苦,最遺憾的,怕是嫁人沒嫁對,教孩子也沒教好,就是死也不瞑目了。」
「我看姑姑就是嘴硬心軟,她不會這麼想的。」晏喬只能儘可能安慰到他,畢竟出了這種事,最受打擊的就是他了,沒辦法感同身受,但光看著都知道他很難受,自己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連兒子也不能告訴,「時柘呢還在裡面嗎?」
「在他媽床前睡著,虧他還能待的住,不然真就是沒點良心的兔崽子了。」姑父雖然在抱怨,可也不見得真怪時柘。
「時柘就是自主意識強了點,什麼事都想自己做個主,心眼兒不壞。」
聞言,姑父無奈搖頭笑了笑,「跟他媽一樣,死倔死倔的那脾氣。」
鋪墊了一些閒話,晏喬神情又歸於鄭重,咽了咽口水,問道:「現在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您還是不打算告訴時柘嗎?」
「再說吧。」姑父大概是一晚都沒睡好,眼下的烏青很重,一副疲態,隨時都要脫力跌倒的模樣,眼眶裡的淚光只管閃爍,要落不落,最後還是收了回去,他總不好在晚輩面前失態,「他還小,不應該承受這些的。」
晏喬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想法,「可如果真要他到那種地步再自己來發現,更殘忍不是嗎?」
姑父只是搖頭,隻字不語,拖著倦怠的身子緩慢走進了水房。
情緒這種東西真的會感染,晏喬待在醫院的一整天都陰沉沉的,差不多到了飯點,跟姑父打了聲招呼,打算去樓下買點營養餐。
問護士指了個路,醫院旁邊就有個專門做醫院生意的飯店鋪子,不少家屬在那邊買營養餐。
主要還是想下樓吹吹風,走動一下,消化一下難言的心情,不同的麻煩事接踵而至,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才好。
飯點排隊的人很多,黑壓壓一種人頭,晏喬不是很喜歡吵鬧擁擠的環境,正如她每次出席各種展會活動的時候,不斷追隨的鏡頭和人群,都會成為她想快速逃離的原因。
但來都來了,晏喬也只能硬著頭皮占了位置排著。
天空中的烏雲壓的很低,眼前也灰濛濛一片,晏喬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排了沒多久,幾滴雨水掉落在她額頭滑下,緊接著更多砸落下來。
排隊的人大多都是空手隻身,雨下起來的時候,群眾一陣惶恐,有人邊抱怨邊用手遮起雨,不舍好不容易排到的隊,而更多的人已經準備放棄,到處鑽著空隙離開。
一片嘈雜,亂成一鍋粥。
晏喬同樣是那些個沒帶傘的倒霉蛋的其中一員,好在她沒排多久,當即就打算作罷,想找個就近地方躲雨。
也有些陸陸續續撐開了傘的,多多少少遮擋住視線可見範圍,晏喬急得心煩,試圖從人群里一併掙扎出去,結果還不用掙扎,你一個不小心我一個不小心就把晏喬推搡出來了。
她什麼時候也沒受過這種委屈,但又沒什麼發泄的由頭,忍著憋屈,儘量用手掌撐在額頭擋著點雨,視線四處掃蕩,期望找到一個落腳點。
人群中,烏黑一片,她只掃了一回,目光直直定住在某個身影上,望眼欲穿。
他也在望著她,像在茫茫人海里看了她許久,那表情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狼狽,令她羞怯不已。
晏喬一下就破防了,某種思念在胸腔里不斷翻湧,洶湧的情緒竄上神經,暈紅了眼。
「陳……」她小聲呢喃著,不可置信地反覆確認這不是幻覺。
淚水混著雨水從浸滿整張臉,如垂死之人看見希望般,不管不顧朝著雨中那抹光奔去,毫無保留地撞進他寬厚溫暖的懷抱,前後不帶一絲猶豫。
男人舉著的傘都被撞的往後顛了顛,神態中驚訝混著不解和無措,「你……」
「雖然我知道我還在追你,這樣有點冒昧,也不禮貌,更不道德,根本不尊重你。」晏喬悶著氣說了一對責怪自己的話,「但是就一會兒,能不能不要怪我,我一點也忍不住。」
陳璟一從她抱上來開始就沒講句完整的話,聽她這麼一頓委屈,更安靜了些,不問她為什麼,就任由她如何抱著。
她抱了許久才戀戀不捨撒開來,情緒平定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來問陳璟一:「哦對,你為什麼在這裡?」
陳璟一漫不經心答:「掛號。」
晏喬一下睜大雙眼,滿臉憂心,「掛號?!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