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說了,所以你改變了?」鄭餘生有點意外。
「我只是覺得你說得對。」趙星卓低頭看。
兩人一時都注視著那隻被埋在砂礫里的小小寄居蟹,它頑強地排除了干涉,從沙里探出頭,朝著高處爬去。
「喂,老兄,不是那邊。」趙星卓說:「如果你想回到海里……」
趙星卓調轉了它的方向,這次它朝著潮水,爬走了。
鄭餘生說:「我記得還在很小的時候,我媽帶我看過海,只有唯一的一次。 她開了很久的車,帶我到海邊去,讓我在海灘上玩沙,自己走了很遠,站在一塊礁石上,直到太陽下山了,她才改變主意,慢慢地走過來,帶我回家。 小時候不明白,長大以後漸漸地懂了,那天她也許想自殺,卻捨不得我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
趙星卓看著鄭餘生。
「你是不是很想念她?」趙星卓問。
「在認識你以前,一直挺想念。」鄭餘生答道:「她就像從未離開過,但現在好些了,生活里也有了其他的事。」
趙星卓望向海面,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風越來越大。
「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麼嗎?」趙星卓忽然道。
鄭餘生:「嗯?」
趙星卓:「我突然就覺得,這些就是我的人生嗎?就像被困在沙灘上,來回打轉,我剛才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了念頭,我只想離開江東,遠離現在的一切,坐上那裡的隨便一艘帆船,拉起帆,逃到海的另一邊去,不管是哪裡。」
鄭餘生:「海的另一頭是阿根廷。」
趙星卓笑了起來,說:「對,就像咱們在巴黎一樣,不用再去思考這些複雜的事,放下一切,重新開始,過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鄭餘生認真地問道:「新的生活里,也包括了我嗎?」
「你想去嗎?」趙星卓笑了起來,彷佛只要鄭餘生點頭,下一刻,他們就會游向一個完全未知的將來。
鄭餘生說:「你也會有逃避責任的念頭。」
趙星卓已經很累了,他背負的責任實在太重大,一路走到這裡,已經接近他的極限。
「也許因為真相在即。」趙星卓又笑了笑,說:「有點害怕吧。」
說著,趙星卓站了起來,示意該走了。
鄭餘生在他身後卻突然道:「趙星卓。」
趙星卓:「?」
趙星卓回頭看,鄭餘生的左手裡緊緊地握著什麼,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趙星卓揚眉,但他注意到重重陰雲,正在狂風吹拂的海面上朝他們瘋狂湧來,雲層中閃電若隱若現。
「又要下暴雨了。」趙星卓拉起他的手,說:「快走!」
鄭餘生回頭望去,暴雨說來就來,兩人只得快步跑上海堤,找地方避雨,一時間狂風大作,雨水鋪天蓋地。
幸而今天不像昨夜,碼頭處仍有不少計程車經過,兩人得以叫到車前往舊城區。 廣澤一地最出名的就是魚類砂鍋,傍晚時分舊城區內大街小巷開滿了大排檔,趙星卓與鄭餘生選了一家,在雨水聲里吃了一頓晚飯。
霓虹倒影在街頭的水中,入夜後,城區變得熱鬧起來,酒吧街紛紛開業。
「是這家嗎?」趙星卓問。
「對,但他要八點後才會過來。」鄭餘生答道。
這是一家很小的酒吧,放著舒緩的音樂,趙星卓進去就發現裡面的布置有點曖昧,更有崇山族的男生坐在角落裡喝酒。
「這是家gay吧。」趙星卓小聲說:「劉威是gay?」
「我不知道。」鄭餘生說:「我沒有搜過評價,去外面等?」
「算了既然來了。」趙星卓說:「出去更奇怪吧。」
「喝點什麼?」一名身材很好的中年女人問道:「來廣澤玩的?」
「啊哈哈。」趙星卓沒有胡亂打聽,笑道:「是啊。」
這不僅是家gay吧,還是半熟客制的,想必只有本地人知道,並不出名。 鄭餘生與趙星卓在一張小桌後坐了下來,點了酒。
鄭餘生朝四周看,趙星卓小聲道:「喂,別東張西望,不然你要被搭訕。 別人會以為你是來找對象的。」
鄭餘生笑了起來,收回目光,酒吧里有不少單身的崇山族男人,也朝鄭餘生與趙星卓望來。
「我真的只是好奇。」鄭餘生一本正經地說。
「你沒來過酒吧?」趙星卓說。
「去過幾次。」鄭餘生說:「不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