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兄長生前話比他還少,哪怕對著家人,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多說。
嚴母又問:「峻吶?」
嚴峻:「他也上班。」
嚴母再問:「陸露呢?」
嚴峻眼眶紅了:「在家帶小棋。」
嚴母:「我這可有好久沒見著寶貝兒了……」
嚴峻捏了下鼻子,努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淚水:「回頭讓峻發你照片。」
嚴母:「我這看不清!哎,我問你啊,岱!」
嚴峻:「嗯,說。」
嚴母:「你在工作吶?辛苦嗎?你可有好久不給媽說話了……」
嚴峻拿開電話少許,竭力平復語氣,又道:「這不是在說?」
嚴母:「你那店裡,生意好吶?」
嚴峻:「好,就是忙。」
嚴母:「你總寄錢,媽給峻存了些。」
「他夠吃用。」嚴峻答道:「你拿著花,媽!」
嚴母:「我也給棋寶買了衣服,她多高啦?」
嚴峻沒有說話,只沉默地流著淚,嚴母又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大部分是自言自語,最後又問:「過年你們回來嗎?」
嚴峻心臟猛地一跳。
「我這店過年關不上。」嚴峻馬上說。
嚴母說:「你兩兄弟要不回來,媽過去看你們,搭你朋友家的車。」
嚴峻腦海里頓時嗡的一聲,怎麼辦?
「我再看看吧。」嚴峻說:「你別急著來,你出門不方便。」
嚴母住在鄉下,對聖誕、新年這些節日無感,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春節,老人家認為春節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先前嚴峻不是沒想過,最初他打算讓母親去她的娘家過春節,告訴她自己與兄長過年忙碌,不回家了。
然而最近事情一多,竟是完全忘了。
怎麼辦?嚴峻看了會兒車票,同時又打開自己的通訊軟體,聯繫鄉下的幾個朋友,兄長與嫂子去世的事,他只告訴了極少幾個人,免得他們不小心朝母親泄露了秘密,他問朋友們,母親是不是想讓搭車來江東,大家都說沒有。
到底怎麼辦?嚴峻現在非常的煩惱,最後,他下午請了個假,回家求助於張宇文。
嚴峻十分疲憊,皺著眉頭,喝著咖啡。
張宇文:「恕我直言…… 可能接下來的話會讓你有點……」
嚴峻道:「不用照顧我的感受。」
張宇文:「首先,你打算把這件事瞞到什麼時候?」
嚴峻沒有回答,張宇文:「你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對不對?」
「對。」嚴峻說。
張宇文:「我說句不太吉利的……」
嚴峻:「你儘管說。」
張宇文:「這沒法瞞到媽去世那天。」
嚴峻點頭。
張宇文又說:「所以,你首先要想好,什麼時候得告訴她,告訴她以後,會引發什麼樣的結果,如何去處理這件事,並將它約束在可控制範圍之內。」
嚴峻答道:「你說得對,我一直是以逃避的心態來對待它的,不知不覺,已經快一年了。」
去年四月份,嚴峻的兄嫂出了事故,而現在已足足過了十個月了。 這十個月里,嚴峻經常一人分飾兩角,每個月或每兩個月都要與母親通電話,這令他身心俱疲。
「我嘗試著幫你理一下頭緒。」張宇文說:「她心臟不太好,有白內障與高血壓,而且不想做手術……」
張宇文思考良久,事實上這個問題在很早以前,他就替嚴峻想過,這是他的職業本能,導演與編劇在碰上故事裡某個死結般的難題時,總會忍不住想「如果我是講故事的」,要如何去解開這麼一團亂麻?
首先,嚴峻的做法是對的,他沒有直接給予母親這個衝擊,否則有老毛病的老人一旦心臟病發,後果不堪設想,但嚴峻錯在沒有想過最後該如何解決這件事,而是一直在逃避。
根據張宇文的意見,既然事態發展已經這樣了,不妨就順水推舟,讓他的母親去猜測,減少「嚴岱」與她通話的頻率,讓她慢慢地感受到這種預感。
接著,再做好充足的準備,找個家庭醫生隨時待命,以及備好急救類的藥物,在她最終提出疑問,不得不回答時,告訴她真相。 這是在一再放緩衝擊之後,徹底解決的一個有效辦法。
嚴峻聽完之後,半晌不吭聲。
「但我覺得她已經有預感了。」張宇文答道:「兒子去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