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柯簽了名,垂眸看著紅色卡紙上二人名字並在一起的燙金字體。
想起剛剛隨口一說「家屬」二字,指腹輕輕地捻了捻,墨跡都幹了還沒有還回去。
「想什麼呢?」
時棲探出頭:「簽個名這麼慢,出國幾年不會寫漢字了?」
那倒不會,顧庭柯這才鬆開手,將卡紙遞給季白,又問:「還有別的紙筆可以借一下嗎?」
季白還以為他是要跟別的老闆談生意要用紙筆,直接將自己原本打算摸魚畫畫的本子遞了過去。
可是顧庭柯也沒有和其他人談話的意思,頒獎典禮都開始了,還在本子寫寫畫畫。
直到頒獎都已經進行到導演和編劇,才將手中的本子撕了一張紙遞給時棲。
時棲一看,顧庭柯這何止是不會漢字,這簡直是寫得太好了——上面寫滿了顧庭柯用行書草書隸書等不同字體寫下的二十多種簽名字體,每一種都行雲流水筆力遒勁。
學霸就是學霸,難怪當初老師總是把他的作業掛在展示欄里。
後面還有楷書附了一句話,像是怕時棲看不到,於是還用筆圈了一下:「你覺得哪種比較好看?」
台上的主持人在宣讀入圍名單,時棲覺得他們兩個很像是讀書時候趁著老師講課在下面傳小紙條的學生。雖然都已經是老大不小奔三的人。
不過顧庭柯上學的時候大概率不會跟人傳小紙條吧?
這麼想著,時棲心中僅有的一點緊張都散了,在一堆對學渣來說過分像是範文的字體中選了一個,並配文:「怎麼了?」
顧庭柯接過來看了一眼時棲選中的那個——筆鋒轉折還不夠鋒利,運筆也不夠流暢,還得再練練。
顧庭柯又撕了另外一張紙回時棲:「沒什麼,有個很重要的場合需要用到,提前準備一下。」
他說著,又往下寫了義大利體安塞爾體甚至包括斯賓塞體等多種英文簽名,並再次讓時棲從中選擇一個。
時棲匪夷所思地望著滿滿一張的紙面,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在大多無紙化辦公的當下,到底有什麼需要顧庭柯費心練字的重要場合:「難道你還有個喜歡書法的合作方?」
「他應該不喜歡,」顧庭柯回,「是我想在這件事上儘量討他開心。」
時棲眉頭一挑,差點要問你這個合作商是男是女哪裡認識的,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矯情,於是又將剛剛寫出的「你這個……」的「這個」兩字給劃掉,換成了:「那你什麼時候去見他?」
也許是思考的太過投入,以至於他並沒有意識到,台上的主持人已經讀到:「本屆獲得金表獎最佳新人獎的是——」
「《無生》,時棲!」
周圍瞬間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直播鏡頭和追光一齊打在時棲身上,連他旁邊的林和霜和季白都給一起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放大到了前後左右中的八塊屏幕上。
另外兩人還算正襟危坐,但是時棲,時棲他在……
他在給顧庭柯傳小紙條。
剛剛折好的紙還握在時棲的手中,手指搭在顧庭柯的椅背上,剛剛閒著無聊思考的時候,時棲順手用它折了一隻小青蛙,順帶用兩團濃濃的墨給青蛙畫了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現在那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跟著自己一起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出現在了前後左右中的八塊屏幕上。
多謝顧庭柯。
時棲想,他現在確實不緊張了。
他……社死了。
但是顧學霸的心理素質很明顯比時棲強上不少,從前方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面不改色地將那隻紙青蛙重新接了過來。
「是我掉的,」顧庭柯風度翩翩,睜著眼睛編謊話,「時老師只是幫我撿起來。」
【哈哈哈哈哈顧總你確定嗎,你這個渾身上下的精英學霸氣跟這隻紙青蛙的搭配程度就像是關少戴著眼鏡做數學題。】
【哈哈哈哈別說了樓上,我真的要有畫面了。】
【護老婆也沒有這麼護的吧,你真的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說不定顧總就是故意的呢,老婆臉都紅了啊啊啊這麼偉大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要是我我也忍不住逗他啊啊啊!】
「恭喜,」在時棲發飆之前,顧庭柯立刻開始順毛,伸手碰了碰時棲的手背,「等會兒獲獎感言要提家屬的名字嗎?」
顧庭柯永遠有在這種時候鎮定溫和地替他找回方向的力量——還有等會兒要應付的頒獎和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