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他用盡全力隱藏的秘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被眼前人知道了。
在覺察到肩膀處濕了一處後,就像是被打開某個開關,那些在過往只能被平靜地、無聲地發泄出來的情緒,在此刻,猶如洪水一般襲來,再沒有抑制的能力。
許嘉樂就這樣攥住陳衍的衣角,哭著說:「…陳衍,我好疼,我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原本把頭埋在他肩膀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直起身,黑暗中,那雙眼睛似乎有些亮。
陳衍看著以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表露太多情緒的人,此刻在他面前哭到喘不過氣。
他紅著眼,將許嘉樂額前的碎發向後捋去,露出一張痛苦萬分的面容,像是問他,又像是在自問:「這麼疼,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出爾反爾…我怕你討厭我…」許嘉樂滿臉淚水的看著他。
陳衍心頭泛起苦澀,說:「我那麼愛你,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你。」
陳衍仔細的擦去他臉上所有的淚,低頭落下一吻,像是怕一句話顯得不那麼重視,又重複著說:「我那麼愛你,我一直都覺得給你的不夠多,你才會離開,我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小許同學?」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猜到許嘉樂的想法,因此失去了他四年。
這四年裡,他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給的愛還不夠多,讓許嘉樂寧願一個人承受這樣的痛苦也不願意、不敢告訴他。
兩行眼淚滑落,滴落在另一張面孔上。
彼此袒露傷疤,淚水相融的這一刻,疼痛共享。
原來分別後,沒有人真的過得好。
玄關處,崩潰的哭聲逐漸止息,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屏幕亮起,一陣鈴聲撕破這一方狹小天地。
陳衍並沒有鬆開手,而是就這樣看著他,很低聲的問:「這次,還走嗎?」
鈴聲還在唱著「…路過你的時候,時間多殘忍,左手的泥啊右手的泥啊…」
眼眶早就紅到不能再紅,失而復得,他怎麼捨得再走。
許嘉樂痛苦的搖著頭,說:「…不走,不走了。」
陳衍碰碰他的額頭,懸掛在高空的心終於落下,低聲說:「好。」
被放開後,許嘉樂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鈴聲也在一瞬間消失,變為嚴津的詢問。
「嘉樂,你還在墓園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喉嚨處還有些發疼,許嘉樂說:「不用,我今晚不回去了,別等我。」
「那你去哪兒?」
許嘉樂抬頭看向陳衍,說:「我在陳衍家。」
「哦…什麼?」電話那頭聲量猛然放大,嚴津不可思議道:「陳衍?我去,你們……」
他你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有用的話,最後以一句「行吧,那我就放心了,掛了」為結尾。
掛斷電話,玄關處再次安靜下來。
在黑暗裡,陳衍拉著許嘉樂的手,把人帶到客廳沙發前讓他坐下,道:「眼睛很疼吧,在這兒等我,我給你拿冰塊。」
但還沒來得及轉身,放開的手就被再次握住,許嘉樂就那樣無聲的看著他。
陳衍笑了下,俯身一隻手摟住許嘉樂的腰,另一隻手托在他的臀上,像抱孩子一樣,就這樣面對面將人抱起來,先去廚房從冰箱裡拿了冰塊,然後走到浴室,把人放在洗手台上,伸手拿下來毛巾,將冰塊包進去。
對一直看著他的許嘉樂說:「閉眼。」
然後把毛巾疊好覆上去,說:「一天都沒吃飯,不餓嗎?」
許嘉樂低聲道:「還好。」
陳衍說:「太瘦了,不能不吃飯,我一會兒給你熬粥,喝嗎?」
「嗯。」
陳衍拍拍他的手,示意他自己拿住毛巾,然後又拿了另一條毛巾,打開水龍頭用溫水沾濕,很細心的把臉上其他地方擦乾淨,做完這些,又把人重新抱起來,進了廚房,從上面的柜子里拿出昨天新買的牛奶,燒了壺熱水,把牛奶泡熱後,撕開吸管插好,遞到許嘉樂手裡,道:「先喝點兒。」
把人放在檯面上,微微退後一步,確認面前人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後,道:「別把毛巾拿下來,我要開燈了。」
「嗯。」
許嘉樂就那樣很乖的坐在檯面上,一隻手舉著裹著冰塊的毛巾,一隻手拿著牛奶喝。
心口像是被什麼填滿,陳衍過去在他臉上親了親,這才拿著米走到旁邊電灶前開始熬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