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共浴時的回憶隨著蘇程鈺這句話瞬間湧入腦海,沈懿君立刻避開蘇程鈺的目光,迅速溜進浴室,狠狠地關上門,把惱人的低笑聲拋在身後。
真是傻子才會擔心他這個不正經的傢伙。
等沈懿君穿著浴袍,用毛巾擦著頭髮從浴室走出來時,蘇程鈺還保持原來那個姿勢坐在電腦面前,只是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裡面是一件黑色的無袖背心,露出了手臂上非常完美的肌肉線條。
沈懿君走到他身旁:「你還在工作嗎?」
蘇程鈺分神看了一眼他還掛著水珠的發梢,說道:「處理幾封郵件,你先睡吧,記得把頭髮吹乾,不然到時候又頭疼。」
沈懿君本想反駁,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啞然地走回浴室去吹頭髮了。
蘇程鈺說的是他們第二次上/床時候的事情,那天沈懿君結束後去洗澡,因為太累了,洗完後帶著潮濕的頭髮直接睡覺了,第二天早早就被一陣陣的頭疼給鬧醒了,叫了客房服務送來了止痛藥。
這一串動作當然也弄醒了睡在他身旁的蘇程鈺。
問清楚緣由後,蘇程鈺只是隨意地丟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直接去公司了。
當時他們在床下還有安全距離。
吹完頭髮,沈懿君躺到房間裡唯一一張大床房上,看著蘇程鈺仍在認真工作的背影,忍不住想起先前他靠在自己肩上袒露的那一絲脆弱。
從蘇程鈺透露的信息上來看,他媽媽肯定沒有好好關心、愛護他,甚至可能是忽視、傷害了他。
沈懿君垂眸出神,靜靜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擁有者不覺得自己幸運,反而理所當然地浪費著。
蘇程鈺工作完合上電腦,看見沈懿君沒有睡覺,而是坐靠在床上發呆,坐到他床邊問道:「不睡覺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馬上就睡,你也快洗澡睡覺吧。」
蘇程鈺看出他有心事,但沒有追問,等他洗完澡出來,沈懿君已經整個人埋進被子裡了,只有半顆毛茸茸的腦袋和一雙閉著的眼睛露在外面,只是睫毛不自覺的顫動泄露了他還沒睡著的事實。
蘇程鈺關掉房間裡所有大大小小的燈光,掀開床上另一側的被子躺進去,沈懿君背對著他,他把手搭上沈懿君裸露的腰間,沉聲問道:「還在想什麼心事?確定不告訴我嗎?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沈懿君在黑暗中睜開眼,眼前的漆黑和身後溫熱的身體給了他一點勇氣。
「你媽媽對你不好……是嗎?」沈懿君問。
蘇程鈺一怔:「也算不上不好,畢竟我從小到大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一定要說的話,她只是不在意我。」
「為什麼?」沈懿君的聲音聽上去充滿困惑,「如果不在意,為什麼要生下你呢?」
「我父母是商業聯姻,是我外公外婆用我媽當時心上人的安全逼著她嫁給我爸的。」蘇程鈺說,「對於她來說,我外公外婆折斷了她的翅膀,而蘇家是困住她的牢籠,我也是。」
「這不是你的錯。」沈懿君說。
「我知道。」蘇程鈺說,「我和她都是受害者,所以她不愛我,我不怪她。」
但也只是「不怪」而已,他終究有自己的私心,做不到更加大度,無法大方地祝福她未來的婚姻,更無法期待未來可能會有的弟弟妹妹。
「要是她也不愛我就好了。」沈懿君輕聲說。
這個「她」顯然指的是沈懿君的母親,柳遇雪。
蘇程鈺搭在沈懿君腰間的手稍微緊了緊:「為什麼這麼說?」
「要是她不愛我,她應該還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沈懿君聲音變得輕快起來,闡述著他美好的想像,「她就可以幫我姐姐扎漂亮的小辮子,和姐姐一起逛街穿好看的衣服,還可以跟我爸一起吃飯、說話、散步。」
蘇程鈺的聲音卻突然乾澀起來:「你媽媽是……」
他本以為柳遇雪只是恰好在沈懿君出生的那一年因故逝世,而沈懿君話里透出的意思分明是……
「她是因為生我難產才死的。」沈懿君給出了答案,「因為她愛我,所以就算是懷孕的時候就知道有很大風險,她還是選擇了我。」
他嘲諷地笑了一聲,像是在感嘆這荒謬的世界。
蘇程鈺終於找到了源頭。沈懿君生病時的夢囈、看到鞦韆時過分悲傷的情緒、以及這次他這次來勢洶洶的心病,這一切所有且唯一的原因,就是沈懿君剛剛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