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点头道:“是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国战。不过这只是个障眼法,转移北边儿视线罢了。唐国在西边北边都有用兵,与契丹几次交战皆是大败。蜀地那边,李继岌杀了郭崇韬,军心不稳,略施手段就能让他们出乱子。我要摆出一副阵仗,大军北上是给那戏子皇帝一些压力,起码能保住景猱的命。”
少年人眨了眨眼,问道:“这是可以跟我说的吗?”
中年人伸手拍了拍少年肩头,笑道:“若是能救出景猱,你会觉得我是个小人的。”
刘赤亭抬手推开那只手,漠不关心道:“你是君子还是小人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要救景大叔。”
徐知诰深吸一口气,呢喃道:“世人都觉得我贪恋权势,我的确是,但没有权势我会死的。”
被人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想认谁做义父自己都做不了主……或许在他看来,有了权势之后,便无需再看他人眼色。
刘赤亭觉得,若是非要说与他哪里相似,就是两人都怕死,却都会为了某些在他人眼中看来极其愚蠢的事情豁出命去。
黑梢山时,便是如此。
瞧见小船即将到达,刘赤亭深吸一口气,突然问了句:“这船上人都会水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使得中年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都会,问这个作甚?”
少年人眉头一挑,“那你呢?”
徐知诰笑容之中带着疑惑,“我是东海人,自然会水。”
刘赤亭朝前走了走,伸手拍打着围栏,微笑道:“那就好,也得罪了。”
他缓缓拔出背后长剑,江上清风也是春风,江岸绿意自是春意。
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书上说的我还没闹明白,但身后这位实际上掌控吴国朝野的中年人,让刘赤亭今日,心情大好。
无他,只是因为徐知诰愿为了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豁出去,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与小船之上背着木剑的大方脸,可谓是对比鲜明。
我的邓大哥要是有一个愿为他做到如此的师父,那他一定不会被流放!也就……不会死了。
“陆玄……也是我结拜兄长,之前他说起过,你未来会是这南边的皇帝。希望你能做个好皇帝,起码让我这样的人有的选。”
小船之上,周至圣猛地抬头,却发现刘赤亭那双不甚清澈的眼睛,正笑盈盈看着他。
周至圣抬头,是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阵……温和春意。
下一刻,船上少年单手提剑,猛地一步跃起,船头都被他这一条压得下沉。
半空之中,未名似乎是察觉到了刘赤亭的心意,刘赤亭同样有一种感觉,像是……正在春风里。
胡潇潇仰头看去,伸手捂住胸前玉笔,露出个灿烂笑容。
他能感觉的到,这是这么久来,这憨货心情最好的一次了。
大江汹涌,少年体内剑气却出奇的平静。他于半空中举起剑,炽热剑气透过剑身,化作一道三十余丈长的淡青光华斩向大船甲板,落剑之处就在徐知诰身前不过一尺。
剑气好似春风,凌厉之中带着温和。
一剑落下,大船撞角轰隆一声滑落水中,溅起大片水浪。
刘赤亭稳稳落在小船之上,高声喊道:“这点手段就想捉我?我刘赤亭岂是你想捉便能捉的?再敢拦路,管你是什么大官儿,我定斩你!”
声音冷漠,可刘赤亭脸上,分明带是着笑意。
小船随波而下,大船已沉下去了半截儿。
刚登上另一艘船的中年人抖了抖袖子,望着远去小舟,呢喃道:“原来我们不一样。”
但这个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不一样。
陈远也转头看了一眼,一脸笑意。
“小恩公这样做,是怕日后主公会被修士找麻烦吧?毕竟山人书铺在各国都有悬赏胡姑娘。”
徐知诰笑着点头,突然说道:“我知道了,不一样在于,他的心机也为别人,萍水相逢的别人。”
……
东去小舟,背剑少年盘坐船头,满面春风、
船尾,周至圣横剑在膝,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