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地扶著沙發站了起來,戒備地看著江渡岳,仿佛一隻受驚的小獸。
「我……」
江渡岳還想說什麼,沈勻霽卻沒給他這樣的機會。
她撿起拐杖,捂著袖子,轉頭從茶几的另一端繞開了江渡岳。
拐杖的橡膠頭和地板碰撞,發出急促的悶響,訴說著迫切離開的意念。
「喂!」江渡岳喊了她一聲。
可回應他的卻是「哐當」的關門聲。
隨著啤酒中的泡沫逐漸消失,滋滋的聲響也慢慢隱沒,留下的只有雪白羊毛毯上斑駁的污漬。
江渡岳不知道從哪裡竄上來一股無名火,對著空氣罵了句:「艹!」
他剛剛明明是想幫她,可她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他是瘟神嗎?就如此地避之不及?
明明只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傢伙,還真把自己當塊料了?
江渡岳不斷地在腦海中重複著這些問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這虛妄的怒火掩飾自己內心的忐忑。
畢竟,剛才沈勻霽關門的一瞬間,他心裡掠過的問題是,她明天還會來嗎?
第11章 傷疤2
沈勻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江渡岳家出來的。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坐在公交車上了。
「小姑娘,你沒事吧?」
一位坐在她旁邊的老奶奶關心地問道。
「啊,我沒事。」
沈勻霽輕聲回道,可她的聲音卻在顫抖。
如果此刻有面鏡子擺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說不出「沒事」二字。
她眼眶通紅,雙唇緊抿,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打濕,像個剛從水裡撈出的溺水者。
老奶奶又問:「你是受傷了嗎?」
沈勻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一直緊緊地抓著被打濕的袖子,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微發白。
她默默地搖了搖頭,然後悄悄移開了視線。
她是受傷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但是現在,那陳舊的傷疤卻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傳來隱隱的刺痛感。
而剛才江渡岳那震驚的目光就像是催化劑,將傷口上的灼熱放大,將她再次帶回十一年前的那場大火。
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
沈勻霽不停地對自己說。
已經有些不受控制的心悸讓她感到恐懼,她甚至不敢抬頭看車窗外的晚霞,因為那鮮艷的晚霞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一樣。
「嘉北路到了,下車的乘客請依次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到站了。
沈勻霽拄著拐杖走下車,站定在站台上,然後脫力似的突然蹲了下去。
她不住地顫抖,生理淚水從眼眶裡滴在地上,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膛一樣。
一股噁心的感覺突然泛了上來,她大口地呼吸著,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捂住了嘴巴。
慢慢、慢慢呼吸,她在心裡反覆念叨。
接著,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恢復了正常。
一抬頭,她才發現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夜幕悄然降臨。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街,華燈初上,模糊了邊界,卻照亮了回家的路。
她扶著站牌緩緩站了起來,朝家的方向走去。
十幾分鐘後,沈勻霽推開了家門。
「小霽,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啦!」沈媽媽迎了過來。
沈爸爸正低著頭研究檢查報告,聽到動靜也看了過來,笑道:「麗璇,你糊塗了嗎?小霽現在不送外賣了,是老師了呢!」
沈勻霽笑了下,道:「是啊。」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們沒看出異樣。
「正好一起吃飯吧。」沈爸爸站了起來。
一家人在餐桌前坐定,就著冷冷的白熾燈光開始吃飯。
沈媽媽給沈勻霽夾了一隻雞腿,道:「乖寶,吃這個。」
沈勻霽垂眸,輕輕道:「謝謝媽媽。」
沈媽媽「哎」了一聲,然後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見狀沈爸爸咳了一聲,瞥了一眼沈媽媽。
沈勻霽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片刻後,她說:「你們說吧。」
她的媽媽平常不會叫她「乖寶」,一定是有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