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怯又明媚,是少女人生第一次閃光的模樣。
趙悅然想起來了——
後來,她的恩師家訪,建議她的父母送她去市裡的少青營,接受更高級的舞蹈訓練。
代價是,開銷會是如今恩師友情價的數十倍。
她的父母對視一眼,本因演出成功而喜悅的表情凝固,猶豫許久,還是遺憾道:「算了吧。她弟弟也想學跆拳道。我們家經濟條件有限……」
她看向院子裡的幼弟,蹲都蹲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差的肢體協調度。
摔了個屁股墩的小孩立刻把跟前才拼了地基的石頭房子踹倒,明顯的三分鐘熱度。
她低頭沒說話。
她沉默地接受了現狀。
趙悅然想起來了這一切,但她打算忘掉。
後面發生的故事不太愉快,只要記住最快樂的那一幕就好。
記住被定格的那一幕——
少女初次登台驚艷眾人,在後台青澀地比耶的姿勢。
純粉色的頭紗,絲綢質感明顯的蓬蓬裙和厚手套。
千禧年的婚紗華麗得像是翻糖大蛋糕,堆砌著一切甜膩的元素,充斥著時代的獨特美感。
她身著婚紗,與著棕色板正禮服的高大俊朗的男人對視,面露甜蜜的笑。
「趙小姐是舞者對吧?要不要考慮和韓先生合拍一張跳舞的?」
在攝像師的提議下,她和他模仿一部喜劇電影的情侶姿勢,他笨拙托著她的背,她看著鏡頭後仰下腰。
奈何他太怕自己的妻子摔著,大手托得很板,使了蠻力撐著她。
而她為了畫面美觀,儘可能地下腰,卻被丈夫往回勾。
好好的相互扶持感,硬是被演繹成了對抗賽。
她哭笑不得, 「你別使蠻勁啊!」
他笨手笨腳, 「我怕脫手沒抱住你!」
「哎哎哎!」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兵荒馬亂之中,攝像師按下了快門。
咔嚓。
畫面里,他雙手抱緊險些滑脫的妻子,擁緊自己的全世界,木訥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驚訝與滑稽。
而她雙手攀著丈夫的肩,腰肢呈現柔軟美好的弧度,姣好的容顏呈現見所未見的甜蜜與喜悅。
她的姿勢被定格在此刻。
後來發生了什麼呢?
看著美好婚紗照的趙悅然,恍恍惚惚試圖回憶。
趙悅然想起來了——
婚禮剛辦完,她搬進了和丈夫選定的獨院小厝。
他和她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家庭。
那天,她從醫院回來,勾著座機的電話線,與丈夫分享懷孕的好消息。
「太好了,老婆!」那木頭似的男人難得狂喜,驚叫出聲,隨後才尷尬地收勢, 「哎呀,我在機場,被人看笑話了。」
「笨蛋。」她難掩笑意, 「早點回來,陪陪我和寶寶。」
「好!出差回來,我就請假,好好陪你們!」
這句承諾沒有得到兌現。
新婚懷孕的妻子,沒能等到她的丈夫再走進家門。
那架飛機沒了消息。
載著那趟航班的所有人,在天空之中,銷聲匿跡。
趙悅然搖頭,將這一切甩出自己的回憶。
後來發生的一切太過慘痛,她不願記起,她只想記住最快樂的那一幕。
記住被定格的那一幕——
她與她的丈夫第一次共舞,是在二人永結同心的婚紗照上。
四五月的白喬市,海風帶著臨近夏夜的溫柔。
剛下過一場不大的雨,海灘上的沙子濕成一片,仿佛海浪長跑到了遠岸之上。
赤腳踩在濕軟的沙灘上,柔軟的質感像海綿滲進少年的腳趾縫,溫和地托著他緩慢行走。
他與他牽著手,走在過雨後寂靜無人的海邊,一步一步,讓海風吹散紛亂的思緒。
韓嘉榆側頭看向自己的小戀人。
男生眼眶還濕漉漉的,鼻尖紅紅的,兩片粉潤的嘴唇抿成一線,並不打算開口說話。
韓嘉榆想起這天他在醫院的經歷。
先是下午給趙悅然畫了幅少女之舞,傍晚飯後又給她畫了幅婚紗之舞。
趙悅然看著那兩幅畫像,難得遇到知己般狂喜,雀躍著,歡笑著,少見地呈現正常人應有的情緒。
連主治醫師都感嘆,果然還得是家人陪伴,才能